姜芫被送入病房時已經筋疲力盡。
雖然經歷了一次,裴寂表現得比上次還不如,好在這次李姐跟著,也把提前訂好的月嫂叫來,能用上裴寂的地方不多。
他陪在姜芫身邊,長手長腳的反而礙事。
姜芫也沒有精力管他,麻藥的勁兒上來,很快就陷入昏睡當中。
她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等一醒來看到屋里還開著燈,走廊里也很安靜,似乎是凌晨。
她動了動手,發現插著針頭在輸液,而另一只手,攥在裴寂手里。
她不由看過去,男人眼里密布著紅血絲,一直這么看著她,生怕一錯眼她會消失。
她勾了勾他的手。
裴寂還沒說話,一滴眼淚就滴在她手背上。
姜芫一下瞪大了眼睛,“孩子呢?是不是孩子有事?”
說著,人就要起來。
裴寂忙按住她,“沒事,孩子雖然早產,但還算健康。”
“真的嗎?你沒騙我?”
“沒有,真沒有。”
“那你為什么哭?”
裴寂難為情地抹抹眼睛,“我沒哭。”
她抬起沒扎針的手,給他看,“這是什么?”
他給抹掉,聲音卻難掩哽咽,“對不起。”
好像一直都是姜芫在承擔他包容他給予他。
姜芫抱住他的頭,他的頭發早已經長長,沒有以前那么好摸,她改摸他的脖子,“沒事了,我們這不都好好的嗎?我什么時候可以看樾樾?”
樾,指樹蔭,表示庇佑和保護。
他們的樾樾,是受福澤庇佑而生,也會保護媽媽和姐姐。
季如冰等人是在姜芫被送回病房后走的,第二天,陸陸續續又都來了。
這次來,送禮物的送禮物,送紅包的送紅包。
季如冰送了個跟棉棉一樣的金鎖,他看著姜芫蒼白的臉,感嘆了句,“不管怎么樣,當媽媽的人都是很偉大的,對吧?”
姜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卻沒點破,“也許幾千年來女人自帶的生育功能讓世人把生孩子當成一件很平常的事,可對女人來說不但是懷胎十月的艱辛,生產時的痛苦,更是以后十幾年幾十年的責任。我想,一個真的愛孩子的媽媽,不會把孩子當成交易的籌碼。”
季如冰昨晚也是一晚那沒睡,想了挺多。
他一直被云猜瞞著他生下孩子這件事羞辱著,心里有氣。
昨晚經歷了姜芫生育的危險和痛苦,倒是讓他能從別的方面來看待這件事。
不管她現在什么想法,懷胎十月和未婚生育時,她一定承受了很多。
跟姜芫聊了兩句他就離開醫院,去了同州區。
眼看著要放學,季如冰把車停遠了,走到一處樹蔭下看著校門口。
也不知是不是云猜的花裙子格外醒目,他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她伸長脖子往門口看,修長的脖頸在太陽底下白得發光。
“媽媽。”丘丘比她眼神兒好,叫著撲過來。
云猜抱住他,拉著他往一邊的小電驢那兒走,一邊走還一邊聊。
“你衣服怎么弄得這么臟?”
“體育課的時候我們玩打仗,我給他們表演就地十八滾。”
“你呀,臉都花了。”
“媽媽,我想吃冰淇淋,還想吃烤腸,還有那個蛋糕。”
云猜擰了下他的小臉兒,“只能選一樣,一二三,確定。”
“冰淇淋。”
云猜買了冰淇淋,小孩兒剛要往嘴里送,忽然看到了季如冰。
他警惕地瞪起眼睛,竟然沒吱聲,只拉著云猜走。
云猜在弄頭盔沒看到,直接騎上車子走了。
季如冰倒是沒生氣,只是搖搖頭。
丘丘提心吊膽,他真害怕冰渣又把他搶走,就一直往后面看。
云猜有些生氣,“干嘛扭來扭去,不安全。”
到了店里,丘丘放下書包又跑到門口,一直往外面張望。
云猜把人拉回來,“又想出去野?”
他搖頭,“媽媽,我把作業在學校都寫完了,我幫你洗菜打包。”
他懂事得讓人心疼,云猜先拿出一盤米糕給他,“先吃點墊墊肚子,現在不忙我可以。”
“那我去學英語。”
亰北這邊的孩子英語都好厲害,這么小可以跟外國人對話,班里只有他一個人帶著奇怪的口音,總引起別人的哄笑。
他想要學好,不被人笑話,也讓媽媽去開家長會的時候可以看到他滿滿的小紅花。
太陽落山路燈上班,星星眨著眼。
彩云間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客人,一直到10點才打烊。
云猜把防盜門拉下來,跟著所有窗戶的百葉窗簾也拉下,擋住了外面男人窺視的目光。
季如冰扔掉手里的煙蒂,深深地皺起眉頭,他沒想到他們竟然住在店里。
開奧迪的凱子呢?他不來接走他們嗎?
難道他嫌棄云猜帶著個孩子跟她崩了?
那天給她那8萬塊錢挺痛快的。
季如冰不由想起那天看到店鋪的樣子,應該沒有住的地方,難道她跟孩子就睡在大堂里?
這女人,就是沒苦硬吃。
他皺了皺眉頭,開車離開。
接下來的幾天他出差,沒有去關注他們。
剛一回來就接到了學校的電話,說季云丘毀壞公物叫家長。
云猜也接到了電話,第一時間跑到學校去。
毀壞公物賠償就是了,但云猜沒想到會看到那種情況。
丘丘弄壞的教學用的電子顯示屏,也叫白板,他被拎到破碎的白板前站著,小小的身軀在發抖。
云猜也顧不上別的,沖過去就想看看孩子受傷沒有。
老師卻攔住她,說丘丘野蠻,不團結同學,一下課就這里混那里作,就沒看到誰家學生能把白板弄碎了,他還是第一個。
云猜說:“老師,能不能先讓我看看孩子,他也嚇壞了。”
老師頓時拉下臉來:“季云丘媽媽,孩子之所以教育不好,就是因為你們家長溺愛。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你都沒認識到事情的嚴重,卻覺得孩子嚇壞了,他要是害怕,就不會胡鬧打碎了。”
云猜覺得這老師態度有問題。
要是在花甸她的店里,有人敢這么說孩子,她一定掐腰指著她的鼻子問清楚。
可這是學校,她好不容易才讓孩子上學,又怎么敢得罪老師?
就算一時痛快了,那萬一以后她給孩子穿小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