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的一些大人物們陸陸續續收到消息,前來稷下學宮打探情況。
心神疲憊的顏玨也趕到了圣廟之外,眼神復雜地看著陸正。
“當年稷下學宮成立之初,百家爭鳴,各家前輩為天下計……”
陸正不緊不慢道,“往事種種已如云煙,這里早已變成了私人學府,寒門難入,平民更難攀過門檻……”
“所謂儒道圣地?不堪入目。這里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陸正緩緩起身,整個人如蓄勢待發的利箭。
廟外的眾人頓時警惕起來,有人已經運轉力量,準備撤出稷下學宮。
有儒家老者驚道:“一些儒家弟子雖然犯了些錯誤,但你如此行事,當真是要徹底斷絕儒道傳承嗎!”
陸正淡淡道:“儒家圣賢已經給了你們一次機會,我也給了你們一次機會,當今天下的儒道已經走了歪路……”
陸正頓了頓,又道:“當然了,你們現在還有一次機會,爾等出手將陸某誅殺于此,萬事皆休,如何?”
陸正緩緩移動目光,掃過眾人的面龐。
有人聞言暗道陸正真是無畏無懼,是想著逼迫某些人動手。
但某些人物真敢如此?
一眾強者無人應聲,連出來當個和事佬的人都沒有。
畢竟這種局面,誰有那個本事能夠勸和?
就在這時,一位老者來到圣廟的大門口,神態客客氣氣。
“奉陛下口諭,請陸先生入宮……”
附近的人聞言神色各異,心想朝廷終于是出面了。
陸正神色不變,事情鬧到了這種程度,齊國天子才讓人來找他,還真是能夠忍耐。
陸正微微一笑,說道:“前輩請帶路。”
老者見陸正如此態度,也笑瞇瞇揮手招來云彩,與陸正腳踏祥云飛往齊都皇宮。
見陸正被請去皇宮,某些人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不過也有人心里依舊不安,“請”之一字可太有份量了。
還有強者甚至生出來一種猜測,是不是陸正和齊帝私下早達成了什么合作,來了這么一出針對各大儒道世家的鬧劇。
不然之前怎么沒見朝廷的大人物出來阻攔什么。
很快,陸正來到皇宮中的一座大殿。
一位氣宇軒昂的中年人正襟危坐,目光灼灼看向陸正。
陸正拱手行禮道:“陸正,見過陛下!”
齊帝揮了揮手,笑呵呵道:“坐吧!”
陸正不卑不亢地坐了下去,直面這位齊國帝王。
齊帝隨后又屏退其他人,與陸正單獨相處。
齊帝幽幽道:“我人族難得出一個像你這般的人物。不過你今日鬧出來的事端,真是讓朕也感到頭疼啊。”
陸正淡然一笑,“儒道圣賢清理門戶,也是給齊國清理掉了一些毒瘤,陛下應該感到開心才是,以后的齊國當蒸蒸日上。”
齊帝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這話說得,朕還要感謝你不成?”
陸正不禁道:“那就要看陛下想當什么樣的君王了。”
齊帝眼眸閃爍一絲異樣,開口道:“什么意思。”
陸正緩緩道:“陛下若是與那些腐敗儒家同流合污,想當一名昏君的話,自當該震怒。若陛下想為千古明君流芳后世的話,確實該感謝我。”
齊帝聞言神色莫名,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生氣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這才緩緩道:“千古明君?朕聽說在你的治世理念之中,可沒有什么君王位置。”
陸正開口解釋道:“是新國沒有而已,因為我在替圣賢們嘗試新的道路。”
“陛下既為君主,陸某自然是勸諫陛下能當一位明君。”
陸正頓了頓,又道,“就是不知道陛下愿意做到什么程度。”
齊帝眼眸微瞇,輕聲道:“你到底還想要干什么?”
齊帝感覺自己一點也看不出這個年輕人的想法。
陸正抬手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遞給齊帝。
“陛下若想治國太平,這是一次很好的機會。”
齊帝眉頭一挑,翻看陸正拿來的文件慢慢瀏覽。
過了些時辰,齊帝才將所有的內容看完,腦子還有點暈乎,沒有消化完其中的信息。
沒想到陸正還謀劃了這么一出,就等著來見他呢。
齊帝不禁道:“想不到你還準備得挺充分的,居然還想了這么多。”
陸正開口道:“謀而后動罷了。陸某還想過自己身死在齊國,可惜他們好像沒那個膽氣……”
齊帝眨了眨眼,轉而道:“你當真想如此?”
陸正不禁道:“陛下難道不想嗎?”
齊帝沉默不語,陸正拿來的文書之中,提供了不少治國理政之策。
因為各大儒道世家名存實亡,朝廷方面可以借此收回不少權益,各地方學府也可以整改一番。
連朝堂上的大臣們,都能借此時間換一批人。
說來朝堂上的一些大臣都是出自圣賢世家,現在被圣人斬斷了聯系,怕是身體和內心都受傷得很,正好讓某些人回去休養休養。
由此可以集權,加強皇權,削弱儒家的權力。
還可以將收回來的權力分攤給儒家之外的人才。
更重要的是,陸正還提出來一個讓齊帝心動的條件。
那就是再造儒道。
如今儒道圣賢世家經此一事,算是徹底失去了地位。
以后世間的儒家算是分崩離析。
而陸正愿意提供一些幫助,并且拿出一些儒家經典原本好給齊國官方背書。
齊帝得知陸正是從那些儒道世家那里得來的經典原本,整個人都驚了。
他作為一國天子,想去瞧瞧那些圣賢經典原本,結果各大世家都藏著掖著,不愿意拿出來……
現在好了,各家圣人直接把那些原本給拿走送給了陸正。
這種待遇……齊帝還能說些什么?只有羨慕嫉妒的份。
齊國鬧出這么大的亂子,確實需要做些什么來安穩人心。
陸正愿意拿出一部分圣賢經典,提議再造儒道,自然是讓齊帝很心動。
齊帝忍不住道:“為什么不去安國找那一位?”
他想著陸正是安國人,和安帝走得近,這種好事怎么不去找安太玄,居然讓他來做。
陸正道:“現在是齊國最需要穩固局面的時候,之后的話,我也會給其它國家發出一份提議……”
齊帝不禁道:“你還真是沒有一點私心。”
齊帝沉吟片刻,道:“有些條件我可以答應你,但有的事情,還得商量商量。”
齊帝拿著文件便與陸正聊了起來。
外界,不少人都等得失去了耐心,也不知道齊帝見了陸正這么長時間在做什么。
田玖坐在一處酒樓,遙看皇宮方向,喃喃道:“他不會被鎮壓了吧?”
田玖琢磨了一下,覺得以齊帝的性子應該還不至于如此。
而且皇宮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田玖眼眸閃爍光芒,低聲道:“這么久不出來,恐怕是在商談什么。看來,我田家能借此機會再起勢了……”
只要陸正能安然無恙從皇宮之中出來,那么各大圣賢世家的事便徹底成定局了。
田玖還不信誰能讓陸正、讓儒家圣賢彌補各大世家的損失。
……
“好,便這么說定了。”
齊帝眉開眼笑,和陸正達成了共識,簽訂了一些協議。
其中還包含了新國與齊國之間文化、商貿交流的協約。
兩國之間算是達成了一些盟約,互利互惠,合作共贏。
至于各大世家的遭遇,齊帝沒有一點問責陸正的意思。
畢竟那是圣賢們的家事,儒家諸圣顯世清理門戶,他一國天子也是不好摻和的嘛。
齊帝笑瞇瞇道:“你還有事,朕就不留你了。什么再來到訪齊國,再與你……”
齊帝將陸正送到殿門口。
之后,陸正便出了大殿,風輕云淡地往宮外而去。
齊帝轉而回到座位,喚來族中長輩。
一老者前來,略顯關切道:“陛下,你沒事吧?”
齊帝道:“好得很。”
齊帝又伸手指了指身邊的一個厚重玉盒,一臉嚴肅道,“這里面有幾部儒家經典原本,你且將之拿去放到……莫要讓其他人知曉。”
老者聞言神色驚訝,經典原本?這東西哪里來了?
老者乍一想就想到了東西的來源。
老者心想難怪陛下看起來沒有什么不開心,反而比之前心情好了很多,這是得了些好處啊。
老者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將玉盒拿走。
齊帝依舊坐在那里,轉而閉目養神,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
他雖然和陸正達成了一些合作協議,但很多事情要施行下去也比較麻煩。
而且有些事情與陸正有撇不清的關系。
比如所謂的再造儒道,能不能成,讓儒道圣賢再次回歸,不僅要依靠陸正的幫助,齊國方面也得付出努力才行。
那幾部經典原本,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另一方面,陸正又惹出這么多事來,以后難免遭人報復。
如果沒了陸正,有些事的發展就很難說了。
齊帝轉念一想,以陸正的本事和氣運,恐怕不容易遭什么劫難。
……
皇宮之外,有人發現陸正終于從宮中出來。
見得陸正安然無恙,某些人不由得大失所望,內心極為不舒服,但這也在預料之中。
宮里的那一位又不是昏了頭,真會對陸正做些什么。
因為實在是沒有什么正當的理由去懲治陸正。
難道說陸正請圣出面清理門戶犯了什么大齊律法?
齊國律法之中,還真沒有相關的條例……
畢竟誰能想得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且真鎮壓了陸正,這不是變相在反對儒家諸圣?
這樣的事擺到臺面上來,無疑會使齊國官方的名聲一落千丈。
別說官方,就是其它家族現在都想著和那幾大世家撇清關系,免得跟著掉了風評。
被自家老祖宗清理門戶這種事情,足以遺臭萬年了,誰想著去觸這種霉頭……
有齊國大臣見陸正出來,便組隊去求見齊帝,想要了解一下情況。
有人看到陸正雖有怨意,但也不敢表現出來,甚至是避之不及。
陸正沒有在意明里暗處各種人的眼神,大步流星迅速出了齊都。
下一息,陸正轉眼消失在原地。
不過呼吸之間,陸正就再次來到了稷下學宮。
稷下學宮之中,還有一些強者留守在這里。
陸正出現在學宮的上空,很快就讓一些人覺察到了。
有人看到陸正再次到來,不由得神色一驚。
誰也沒有料到陸正會來個回馬槍。
陸正凌空而立,悠悠開口誦念圣賢之言。
其聲如晴天驚雷,直接響徹整片稷下學宮。
一時間,學宮上空風起云涌,有海量的儒道氣運翻涌,從學宮脫離出去。
學宮之內還有附近的一些儒道文人皆是感受到身體的不適,有儒道力量離體。
一位學宮夫子驚怒交加,本以為陸正去了皇宮便會收斂行事,沒想到居然還會來此斷絕儒道氣運。
“陸正,你……”
有人面露絕望之色,如果這片儒家圣地也被毀掉,那儒家還有得好嗎?
或許更準確的說不是儒家會如何,而是他們這些人的前路……
陸正目光淡然,聲如洪鐘。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
……
齊都,皇宮之中,一眾等候齊帝召見的大臣們心中悸動,再次感受到身體的異樣。
眾人側目遙看稷下學宮的方向,面露一絲駭然。
竟然還沒完沒了了……
他們還以為陸正入宮一趟,不會再做什么的。
“他怎么敢……”
有大臣捂著胸口,低聲咬牙切齒。
有人面露黯然之色,陸正出了宮還敢這么做,顯然也是得了那一位的默許。
天子的默許,幾大世家最后的倚仗也是就此斷絕……
有上了年紀的大臣面如死灰,沒想到自己的一生快到頭了,居然將要落得個晚節不保。
“噗……”
一位大臣想及此,不由悶哼一聲,當場吐出一口鮮血,然后暈死過去。
作為有修為的儒士,想要暈過去還是挺不容易的。
這一位是實在不愿面對現實了,給了自己一個體面,借此逃避往后的種種麻煩。
群臣之中,一位之前從太平域歷練歸來的年輕官員冷眼旁觀。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