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興還以為幾百年過去，關于自己的那點事早已被人抹除干凈。
結果他只是說了一個姓名，陸正就猜測出來他生前的身份來歷。
衛興看著陸正，眼神閃爍幽光，“想不到你一個年輕人，倒是見多識廣，你又是從何處得知的我？”
陸正道：“最近看過不少古籍，其中有關于將軍的一些記載，印象比較深刻。”
云夢宗的藏書浩瀚如云海，有不少古籍甚至是在外面都缺失的史料記錄。
九國對于前朝的某些事跡都在刻意抹除，一般人很難了解到前朝的詳細史事。
陸正在云夢宗看過許多史料，其中有很多內容甚至與各國傳揚記載的有區別。
那些信息的真假虛實，只能靠自己去判斷。
“原來如此。”衛興微微點頭。
他還以為有誰將他的存在告訴給了陸正。
衛興不禁好奇道：“書上如何說的？”
陸正不緊不慢道：“并不全面，特別關于將軍最后那段人生的記載……”
陸正將自己知曉的事跡說了出來，至于衛興最后的記載，有說衛興是戰死沙場，有說衛興隱世去了……
前朝末年，天下紛爭不斷，很多大人物都被亂世的洪流淹沒，沒能置身事外，不少人物的事跡情況都難以考證。
能在這里遇到一位前朝將軍，讓陸正都感覺到意外。
衛興聽聞外界還能留下他的部分事跡，不免心中有些感慨，雖然其中有一些記載有誤。
關于他生前死后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真相無多少人知曉。
衛興看著陸正，笑瞇瞇問道：“你是不是奇怪我能夠活到現在？”
陸正直言道：“是有點好奇。”
衛興眼神鄭重，說道：“我只能告訴你的是，我并沒有叛國。”
他可不想被人認為他是背叛了前朝，才能茍活到現在。
衛興幽幽道：“當年發生了一些事情，皇朝滅亡之后，我和楚國做了一場交易，然后就守在這里……”
“時間一晃就是幾百年了，過得真是快啊！”
衛興回憶往事，感覺不過眨眼而已。
陸正聞言不再細問，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故事衛興明顯不愿多言。
衛興給陸正兩人倒了一杯茶，微笑道：“時過境遷，我都是死人一個了。現在啊，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時代，已經容不下像我這樣的存在了。”
陸正微微一笑，說道：“將軍為鬼雄，還能修行鬼道，以后未嘗不能再展風采。”
衛興聞言笑道：“他們可不會放任我變強，我守在這里都讓某些存在覺得礙眼呢。”
他現在待在這里幾乎沒誰在意，不過一旦鬧出什么動靜，難免會讓楚國的某些人物重新注意到他。
衛興看著陸正，道：“倒是你們兩個年輕人，聽說你們和安國皇族走得近，是被安國看重的人才，還敢到處游歷，真不怕發生什么意外？”
陸正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何懼之？”
以陸正現在的實力，年輕一輩之中近乎無敵手，即便遇到上了年紀的高階強者，也有自保的手段。
而那些強者想要對付陸正，多少也會礙于陸正的身份背景，不太可能親自出面。
其實陸正并不覺得自己有什么背景倚仗，都是那些人自己聯想出來的。
他游歷在外，身邊可沒有跟著什么護道人。
陸正如今表現在外的本事，還不至于引起太多高階強者的注意，所以沒有必要擔心有誰刻意針對他。
不過倘若大家都知曉最近剛出世的那本經典是出自于他，那陸正以后肯定沒法睡一個安穩覺。
衛興見陸正如此淡然處之，心想這兩位從安國游歷到此，沒些真本事和膽魄還真不行。
陸正轉而問道：“將軍長居于鬼州，應該知曉鬼村之事吧？”
這個鬼市還有守門的大鬼索要精石當作進出費用，想來衛興應該知曉鬼村。
衛興聞言道：“鬼村，你說的那些村子啊……在鬼州這種地方確實比較常見。你是不是覺得鬼將人族當牲畜養著，以吸其精氣，是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陸正微微點了點頭。
衛興眼神閃爍，他經歷過不少事情，對于鬼村的存在倒是看得比較淡。
他幽幽道：“那些鬼村的存在，的確有不妥之處，但你覺得為何無人管呢？”
陸正聞言思索了一下，說道：“有人在縱容？”
衛興笑了笑，說道：“是啊，有人在縱容……”
說話間，衛興一揮手，一堆精石出現在旁邊，散發著一股特別的氣息，為人之精氣。
衛興轉而又將之收了起來，悠悠道：“這些精石，都是我要上交上去的。”
“人之精氣，還源于鬼州這片陰氣極盛的地方，楚國神道的某些神靈，會以此物修行，這樣有益于他們，比如司命神、月神，以及其下的神官兒……”
衛興笑了笑，笑容中帶著諷刺，“沒有那些神靈的縱容，你以為那些小鬼們能建立村落，到處收聚百姓？他們只是要拿好處，當作看不見而已。”
陸正聞言默然，他其實是有想到這個可能，只是無法確認。
衛興又道：“我知道你是讀書人，很難理解接受這樣的事情，不過這個世道就是如此，天下蒼生是他們可以隨意踐踏的存在……”
陸正悠悠道：“世道是會變的，他們總不能一直如此。”
一向如此，可不一定是對的，楚國的那些神靈如此縱容地方，遲早會像前朝那般。
陸正頓了頓，又道：“說起來，我已經去了幾個鬼村，然后……”
陸正將自己這幾天做的事情說了出來。
衛興聞言微訝，暗道陸正還真是會辦事，居然會想著這么做。
“這可不是長久之計。”衛興不禁道，“你這么做也幫不了多少人。他們需要精石，可不愿意看到那些養人的小鬼們變得如此。”
衛興又道：“我也不會幫你做什么，鬼村的事情也不該輪到你去管，這里可不是安國……”
衛興聽說陸正在安國為了百姓就得罪過不少人物，結果游歷在外，依舊如此行事。
也難怪楚國的正神都會關注到陸正，這是擔心陸正鬧出什么事端來，影響楚國地方的安定？
衛興沒想到陸正見過了神使，來到鬼州還會做出一些事來，這還真是不把楚國的那些神靈放在眼里。
衛興不禁道：“你真不怕得罪他們啊。”
陸正道：“救世濟民，這是我的道，又何怕得罪誰呢？”
陸正念頭一動，一股純正的氣息由文心散發出來。
衛興頓時感受到內心的共鳴悸動，“文心……你這文心……”
他見多識廣，亦曾見前朝有儒修凝聚救世文心，但終究無力挽回王朝的崩塌。
“不對，你這么年輕，居然……”衛興眼眸一瞪，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他收集到的資料里，陸正的年紀可不大，居然已經儒道四重了。
陸正只是笑了笑，“不過四境而已，我還覺得自己太弱了，難以做太多的事情。”
衛興嘖嘖稱奇，心道如此年輕能凝聚文心，算是世間少見的天才，就這還嫌自己修行不夠快？
這還想再快些，難不成是想成為世上最年輕的大儒？
衛興記得有確切記載的儒道大儒，最年輕的那一位，還不到五十知天命的歲數，讓同輩文人望塵莫及。
就陸正這年紀，要是努努力的話，說不得還真的可以。
不過衛興又覺得陸正的儒道路子走得偏了，以救世為儒道本心，那可不容易修行。
衛興有些奇怪道：“你怎么不在安國為官，那不是更容易讓你施展能力？”
陸正道：“進入朝堂，那就要守他們的規矩，要改變局勢，應該跳出他們定下的那些規矩，走自己的路。”
衛興聞言，一臉驚疑地看著陸正，這種話，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年輕人該說的話。
不過陸正所言，的確很有道理，在安國為官反而是一種束縛。
就在這時，有陰差匆匆走到花園門口，小聲來報，“大人，月神神使來了……”
衛興聞言眉頭一皺，他正和陸正聊得興起，居然有人來打擾他的興致。
不過神使來到，他也沒法拒之門外。
還未等衛興說些什么，便有一道身影徑直走來。
陸正微微側目，見到來人相當眼熟，居然是之前他見過的那位神使桂女。
桂女見到陸正兩人，也不由得眼神微愣，自己還能在這里遇到陸正。
衛興臉色不怎么好看，板著臉將一個儲物袋拋給了桂女。
桂女拿著儲物袋看了看，是足量上繳的精石。
桂女不動聲色收了精石，又轉而看向陸正，幽幽道：“想不到能在這里又遇到陸公子。”
衛興聞言，佯裝不知道陸正與桂女曾見過，而是道：“原來神使已經見過此人了，又何故讓我派人找尋他？”
桂女知曉衛興的身份特殊，縱然對方這個態度，她也只能耐著性子，不好甩什么臉色。
桂女輕聲道：“此來也是通知衛大人，不必為此事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