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明月高懸。
萬道峰上，萬經樓依舊燈火通明，似乎還沒有閉樓的意思。
青婉看著眼前苦思冥想的老者，小小聲道：“實在做不出來就算了，答案是……”
老者猛然抬頭，吹胡子瞪眼道：“我不是做不出來，是要時間！”
青婉幽幽道：“我做這些題，都要不了多少時間。”
“你說什么？”老者不相信道，“你怎么做的？”
“你想學啊？”青婉眨了眨眼。
老者掏出一塊牌子，淡淡道：“說一說，憑此牌，你可以上二樓。”
“三塊！”
青婉小手指比劃，“怎么也要三塊！”
老者眉頭一挑，“小娃娃，萬經樓的二樓不是隨隨便便可以去的。你還想要三個名額，你懂的這些算學能有這么大的價值？”
青婉一本正經道：“這不是簡簡單單的算學，天地自有其規律，將之總結起來，便可定義為公理、公式！以計算勘破天地之理！比如……”
青婉不緊不慢，給老者講起課來。
安靖站在一邊，只是聽了聽，以前她見陸正教導青婉，好像就說過差不多的話。
青婉說了片刻，便轉而問道：“我說得很簡單了，你能聽懂嘛？”
老者看了看青婉，又看了看眼前紙上如天書一般的幾行公式，面露驚疑之色。
“這是誰教你的？”老者忍不住問道。
青婉歪了歪腦袋，看向正在抽時間快速翻書的陸正。
老者也轉頭看了一眼，隨后收回目光，“聽起來確實有些價值，再說一些，可以給你三塊牌子。”
“那二樓之上呢？”青婉反而問道。
老者不禁道：“你一個小娃娃，這么貪心？這兩層樓的書，讓你看個十年都看不完。”
青婉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老者。
老者只好道：“你先把你的書拿出來，難不成我一個老人家，還能占你一個小孩子的便宜？”
老者看得出來青婉是個小妖精，但年紀不大，同樣當作小孩子看待。
“那好叭。”
青婉掏出幾個小本子，“這是我在學的，你自己印一份。”
老者聞言道：“你在學的？還沒學的呢？”
青婉道：“這些夠你學了，別想著一口氣吃成大胖子。”
老者嘴角抽動，這不是他剛才送給陸正的話嘛。
老者拿過小本子，以法術印了一份。
青婉又道：“哦，對了，里面還有一些知識空缺，我都還沒找到答案的！以后有時間咱們可以交流學習。”
交流學習……老者笑呵呵道：“小娃娃，你知道我是誰嗎？”
青婉搖頭道：“不知道哇！不過我看過話本子，聽說能守藏經閣的人，都是超級厲害的，深藏不露！”
老者心想既然知曉他的厲害，居然還說出想和他交流的話，真是太不把他當前輩對待了。
老者心思轉動，拿出三塊牌子給了青婉，“只能上二樓，想要更往上，你拿出來的還不夠。”
“不急，不急。”青婉笑瞇瞇道。
等老者看完小本子，估計急的就是老者了。
畢竟其中的一些內容，連一位大宗師都想求解，她不信云夢宗的這一位能夠無動于衷。
老者見狀，暗道這個小娃兒有些精明。
老者擺了擺手，說道：“行了，我要關了門，別待在這里了。”
于是乎，陸正幾人這才不緊不慢離開了萬經樓，返回魚躍峰。
老者拿著一個小本子，看了看封面，嘀咕道：“格物記錄？”
他慢慢翻看起來，頓時在其中發現了很新奇的內容，還有一些所謂的公式。
過了片刻，老者神色略顯驚疑，喃喃道：“這天道規則，真能以此計算出來？”
老者想了想，又印了幾份內容。
幾道流光從萬經樓中飛出，飛向云夢宗的幾處地方。
云端之上，一處樓閣之中。
云扶搖站在窗邊，欣賞著漫天繁星。
一道流光飛掠而來，轉眼到了近前。
云扶搖玉手一招，將東西拿到手中，緩緩打開一看。
“青婉，陸正身邊的那個小女娃？”
云扶搖慢悠悠翻看著筆記，眼眸深邃明媚。
“這兩人，果然非比尋常，到底是何人教導出來的？”
……
青婉蹦蹦跳跳，把多余的牌子分給陸正和安靖。
“多謝！”
安靖笑著接過牌子，開口道謝一聲。
本來還想幫陸正兩人弄一個去萬經樓二樓的名額，結果反而讓青婉給她弄了一個名額。
青婉得意洋洋道：“小事一樁，我也沒想到還有云夢宗都不會的……”
青婉琢磨著陸正的書房里還有好些書，說不得以此做交換，還能去更高的樓層。
等到了講道廣場，陸正頓住腳步，開口道：“要不安姑娘先回去？”
安靖不禁道：“你不回去？”
陸正道：“不想走了，反正明天還要來這里看書……”
安靖聞言神色微動，“書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完的，你好像很急的樣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雖然陸正的表情很平靜，但安靖隱隱能覺察到陸正似乎很急切要做什么。
陸正微笑道：“是有點急事，所以想抓緊時間。”
安靖目光幽幽道：“我們算是朋友吧？何不說出來一起想辦法。”
陸正道：“只是我的事而已，沒有必要讓姑娘牽扯其中。”
安靖忍不住看向旁邊的青婉。
青婉大眼瞪小眼，搖頭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青婉知曉陸正的一些秘密，但確實不知陸正真實的想法。
安靖面露狐疑之色，“我覺得你是不信任我。”
陸正聞言默不作聲，他確實并不完全信任安靖。
畢竟他要做的那些事，作為一國公主看來，跟謀逆沒什么區別。
所以有的事情，沒有必要讓安靖知曉太多，也免得對方壞了他的計劃。
安靖見狀心中暗嘆，忽地又想到了什么，從儲物袋中拿出一粒明珠。
“我去了一趟開陽縣，那里的百姓很敬重你，甚至很多人給你立了長生牌位，這里面是那些百姓的愿力念頭。”
陸正聞言表情變幻，伸手拿過珠子。
一股親和的力量從珠子中傳了出來。
陸正感受到一些百姓的祈愿和念頭，心中不禁泛起暖流。
陸正收起珠子，開口道：“我成儒士了，鑄的救世文心。”
陸正的心臟跳動，一股無形的氣息傳達出來。
安靖瞳孔一縮，眼神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再一次與陸正相見，對方又高了一個境界，居然還鑄的救世文心。
安靖很清楚，這樣的一顆文心意味著什么。
陸正這是走了一條沒有退路的路。
陸正緩緩道：“看多了眾生疾苦，所以我很急，想盡辦法去救世……”
安靖不禁神色激動道：“你的確為百姓做了很多事，我相信你以后能做得更好。安國不能少了你這樣的人，我可以幫你的。”
陸正聞言只是淡淡一笑，“我們都太渺小了，還不足以改變什么。安姑娘要是真心為民，或許可以做點什么。”
“什么？”安靖問道。
陸正看著安靖，語氣平靜如常，“你想當天子嗎？”
此言一出，仿若一道驚雷在安靖的腦海中炸響。
安靖神情呆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你說什么？”
安靖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她做夢都沒有幻想過這種事情，然而陸正就這么風輕云淡地說了出來。
陸正表情依舊，緩緩道：“你現在只是一個公主，又能為百姓做到什么程度呢。去當天子，你才能做得更多。”
安靖唇齒微啟，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她吶吶道：“我怎么可能坐上那個位置。”
陸正微笑道：“當今天子不是很看重你嗎？給了你不少權力。”
安靖表情一陣變幻，搖頭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父皇看重我，給我這么多權力，還讓我來這里，就是因為我是公主，不是皇子。如果他知曉我有你那樣的想法，父皇怎么可能給我這些……”
陸正聞言沉默了一下，仔細想來好像確實如此。
正因為安靖不會真的爭權，或許安帝才會給安靖那么高的地位。
見陸正沉默不語，安靖也是心情復雜，難以平靜下來。
陸正的想法，簡直讓她都覺得荒繆。
安靖忍不住道：“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從古至今，可沒有出過什么女帝天子。
陸正面帶笑容，“我對安國其他皇子皇孫不了解，在我看來，只要能造福百姓，誰當天子都無所謂……”
安靖瞪眼看向陸正，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恐怕也就陸正敢這么說出來。
陸正面不改色，“安姑娘意為天子乎？”
安靖心跳如雷，有一道瘋狂的念頭從內心深處蔓延開來。
“我，我不知道……”
安靖呼吸變得沉重，心思混亂不清。
安靖連忙晃了晃腦袋，“我先回去休息了。”
陸正不禁低聲道：“并非是陸某逼迫姑娘什么，只是我確實覺得這無什么不妥……姑娘欲為民，當更進一步。”
“不過這一步，要么海闊天空，要么萬丈深淵。”
“我也不想你為此丟了性命，你如果真有此意，不若先去跟陛下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