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有城隍，而且各州縣供奉的城隍多有不同。
而各縣城隍的地位，比之一縣縣令還要高。
不過城隍很少出來主事，主要是鎮守一方，遇到衙門管不了的事情方會出面。
至于文廟，楚國亦有但不多，皆存在于重要的州縣。
楚國讀書人的地位，也沒有那么高。
人才的選拔除了科舉，還可以通過地方舉薦。
晏所說讓城隍剝去功名的話，也并非什么夸張之言。
一地的城隍，的確是有資格除了讀書人的功名，當然也得看讀書人的功名高低。
陸正聽到晏的警告話語，心道難怪對方面對他們還這么有底氣，居然還是有后臺的野神。
城隍，那已經是屬于官府冊封才有的正神。
陸正有些奇怪，這只野神怎么和一位城隍搭上的關系。
他想了想，問道：“你說你與本縣城隍有關系，如何證明？”
晏聞言不禁道：“你這人……罷了，本神給你看看。”
說罷，晏抬起爪子撩了撩額頭，一道金色的印記在眉心處浮現，看起來好似一個羊頭，散發著另一種神道氣息。
陸正看著晏額頭金色的印記，能夠感受到一絲精純的神力，比之晏身上的神力純粹了很多。
晏不耐煩道：“這是城隍大人在我身上留下的神印，這下看清楚了？”
陸正指了指印記，疑惑道：“為什么是個羊頭。”
晏翻了個白眼，“你哪里的讀書人，不知道我們縣城隍是羊神嗎？不是羊頭難道是人頭？”
“原來如此……”陸正微微點頭，“但陸某還是不明白，城隍為何會縱容你如此行事？”
論起來，這只野神不得官府冊封，但既然是城隍準許存在的野神，也算是編外神員，居然以錢財利誘百姓，竊取六識修煉，和妖鬼無異了。
晏聞言大感不滿，“你這個年輕人，問題怎么這么多！本神沒空陪你，你問題多，去找城隍！讓開，讓開！”
晏一臉不悅，想要離開這里，卻依舊被一股無形之力阻攔，竟然連它的神力都無法破除。
陸正呵呵一笑，“陸某若是不讓，你當如何？”
晏神情一滯，憤憤道：“年輕人，非與本神過不去？”
陸正淡淡道：“為了不耽誤大家的時間，我問什么，你說什么，怎么樣？”
晏氣笑道：“本神若不言，你想怎么樣？”
陸正抬起右手，握拳道：“看見這個沙包大的拳頭了嗎？”
晏瞪眼道：“你敢，你敢打我，那就是打城隍大人的臉，這是找死！”
陸正見這只野神依舊執迷不悟，不由皺了皺眉頭。
下一息，但聽砰砰兩下悶響，還有一道慘叫聲。
陸正微笑看著躺在地上抽搐的晏，詢問道：“現在，你可以說了么？”
晏一臉痛苦不堪，“你，你，你問……”
萬萬沒想到，這個讀書人還真敢動手。
晏還以為自己足夠皮糙肉厚，卻根本抵擋不了陸正的拳頭，打得它體內翻江倒海。
陸正這才緩緩開口詢問了解情況。
本縣的城隍原是一只羊妖，后面被官府冊封為神，成了榆縣一縣之地的城隍。
而晏也本是山中妖怪，后來陰差陽錯讓城隍看中，賜下神道功法，使其走上神道修行之路。
再之后，晏派到較偏遠的村落，當起了一位野神，幫忙收集百姓的香火念力。
得到的神道香火，晏每個月還得上供一部分給城隍。
為了得到足夠多的香火，晏不得不想出各種法子謀取百姓香火，甚至還請教過其他神明。
一月兩次的祭祀，都是晏自行決定。
頻繁的祭祀，消耗的是百姓的精氣神和各種物資。
晏偶爾會給出一些錢財，但整體說來，卻并沒有讓百姓受益，反而付出了不少。
陸正皺眉問道：“你騙取百姓的六識修行，難道也得了城隍的準許？”
晏反駁道：“什么叫騙，本神拿了錢，他們也心甘情愿……”
陸正心想這話說得，就跟地主鄉紳壓榨了農戶，逼得人賣兒鬻女求活，還說人家是自愿的一樣。
陸正眼神一冷，“我問的是，城隍是否準許？”
“這個……”
面對陸正的眼神，晏愣是無法說謊，而是道：“城隍大人哪里會管這種事，即便知曉了，又沒什么，一些普通百姓而已。這年頭，窮死餓死的百姓多了去了，本神如此行事，又沒那般，你一個讀書人，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只要它每個月能奉上足額的香火，城隍哪里會管它在這里做什么？
別說取人六識修行，它鬧出人命來也沒多大個事。
有的地方，還有神明故意放縱妖鬼，然后使百姓更加敬神求神呢！
若百姓過得好，怎么會來求神拜神？
神明又哪里來的香火修行？
晏根本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反而是陸正多管閑事。
陸正聞言道：“若不管不顧，這才妄為讀書人。你既然覺得自己做得沒錯，那我們去見城隍，讓他評一評理，如何？”
晏愣了一下，沒料到陸正居然要帶它去見城隍大人，這是哪里來的膽子？
鬧到城隍那里去，它可能受到責罰，但這個讀書人能好過？
晏心中不解，不禁道：“一點小事，何故如此？”
陸正太有底氣，以至于晏反而沒了底氣，它可不想把事鬧大受罰。
陸正語氣冷道：“為神不正，禍害百姓，與害人妖鬼何異？此事何以為小？”
“好好好，你這讀書人不知好歹！”晏瞪眼道，“走走走，咱們去找城隍！本神還要狀告你毆打神明呢！”
晏想走走不掉，見陸正如此不依不饒，便也不服氣想去找城隍。
陸正甩出一根繩子，淡淡道：“你把自己綁起來吧，我等下封了你的修為，免得你逃跑。”
晏怒道：“本神是神，你安敢如此……好吧，我自己來……”
覺察到陸正那不善的眼神，晏頓時慫了，生怕又被挨上幾拳。
它狼狽起身，用法術把自己捆了個結實，心里憋屈不已。
不過晏轉而又想，自己這么過去訴苦告狀，肯定效果更好，不免氣消了一些。
“來來來，封了本神！”晏仰著脖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等到了城隍大人那里，本神看你要如何？”
陸正屈指一點，直接封禁了晏的幾個穴道。
晏瞬間感到體內神力和氣血流轉不暢，莫名心驚。
要知道它可是神，一般的法力哪里能夠封住它的穴道。
晏忍不住道：“你真是讀書人？不是什么門派修士？”
陸正道：“難道我不像么？”
“呃……”晏一時無言。
陸正轉而道：“你在前面帶路吧！”
晏嘴角扯動，“這里離縣城還遠著呢，你讓本神這樣帶路，走到天黑也走不動啊！”
“那你指個方向。”陸正說道。
晏看了看四周環境，然后朝著一個方向努嘴，“那邊，直走個百來里能到縣城。”
陸正微微點頭，招手把青婉送入文宮小院，隨即一手提溜起晏，整個人騰空而起。
晏一下子升空，猝不及防之下，不由得神色驚駭，“你，你你你，你居然會飛！”
陸正淡淡道：“有什么問題嗎？”
晏心想這還不是問題，一般的讀書人能飛嗎？那肯定不能啊！
晏臉色變幻莫名，輕聲問道：“年輕人，你什么實力？”
它感覺自己招惹了一個不一般的讀書人。
陸正聞言不予回答，只是靜靜趕路。
晏神色緊張，轉而東張西望，忽地看向陸正的背后，“咦，你后面怎么凝聚了一對翅膀，這是什么手段？”
陸正的背后，還有一對近乎無形的羽翼。
這是他以詩文加持訓練之后，熟練地用自身浩然正氣形成的飛羽，能讓自己飛得更快，還可以減少飛行帶來的消耗。
一路飛過山河，一座城池出現在陸正的面前。
臨近城池之時，陸正緩緩降落下來。
來到城門口，陸正提著晏往里走。
城門處的衛兵不免多朝陸正看了幾眼，倒不是要查陸正的身份，而是晏的模樣太惹人注目。
“喲，這位兄臺，哪里捉的老鼠，這么大只，怕不是成精了吧？”有衛兵心中好奇道。
晏聞言氣得不行，不過忍住沒有說話。
畢竟讓這些人知曉它是神，但被一個人這么提著，也太丟臉了，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說。
陸正聞言一笑，“山里捉到的，以前也未曾見過這么大只的鼠鼠，所以想去獻給城隍……”
有人不禁道：“老鼠這種玩意，怎么能獻給城隍，宰了喂狗得了。”
晏：……
旁邊的另一人見狀，笑呵呵道：“你別說，這玩意可不是一般老鼠，你看這東西的模樣，明顯是山里的那啥來著，不多見的……”
“啥？”
“忘了叫什么了，反正不是家里的那種鼠。”
“那不一樣是鼠。”
……
眾人還在那里議論，陸正已經先行離開。
一路快步而走，很快來到城隍廟外。
城隍廟不小，還有人來往進出，濃郁的香火氣撲面。
廟門口沒人看守，陸正就這么提著晏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