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明白了安靖的意圖,不過他覺得想要改變某些腐儒的思想,不比革新變法簡單多少。
當然相對而言,或許影響不會那么大,行事可以溫和一些。
安靖看著陸正,開口道:“我準備即刻寫信送去太安,你有沒有什么想補充的?”
“什么?”陸正想了想,搖頭道,“沒有?!?/p>
那些話傳出去,已經夠掀起一些波浪,他暫時沒有想到什么好補充。
安靖笑瞇瞇道:“我可以幫你給父皇傳些話?!?/p>
與一國天子說上幾句話,大部分儒道文人修行一輩子,都沒有這樣的機會。
陸正聞言說道:“那請陛下多為天下百姓著想?!?/p>
安靖點了點頭,問道:“沒別的了?你真不為了自己爭取點什么?”
陸正淡淡一笑,“我擁有的已經夠多了,不需要跟陛下奢求什么,有什么想要的,自己用實力去拿即可?!?/p>
安靖美眸閃爍,換作其他人,即便不敢開口求個什么,但天花亂墜的吹捧之詞肯定少不了,陸正倒是實在,僅是這么一句話。
“行?!卑簿肝⑿Φ溃拔胰懶帕?,你們兩個隨意?!?/p>
說罷,安靖快步離開了花園。
陸正和青婉沒有離開,而是在園子里賞花。
青婉看著五彩繽紛的各種菊花,興沖沖道:“真好看啊,我們要不要種點在院子里?”
陸正微笑道:“都是些普通菊花,恐怕移栽后不好存活。”
青婉不禁保證道:“我會照顧好它們的!”
于是乎,一大一小兩只在花園里搗鼓起來。
府中花匠知曉之后,還跑過來幫忙。
安定遠忙完一些事,過來一看,“先生喜歡養花啊,這是準備栽到哪里去?”
“文宮?!标懻氐馈?/p>
“嗯?”安定遠聞言驚訝,“先生的文宮,已經可以種花草了?”
他主修武道,儒道境界也到達了第三境,但識海文宮想要養活物不容易,他都懶得去折騰。
“可以,不過不一定都能種活。”陸正說道,“想著多種點,以后在外游歷,住在自己的文宮小院,環境好些也能讓人感覺舒適?!?/p>
……
八月十五。
洪州城內人來人往,比之尋常日子熱鬧了不少。
很多百姓都從附近的村鎮趕來,為了過節購置一些物品,也為了去如玉書齋領書。
如玉書齋可以免費領書的事情慢慢傳了出去,哪怕印書坊已經加快了進度,都一時滿足不了人們的需求。
以至于書齋附近的半邊街道都排滿了人,隊伍的長度不減反增,都在等著新刊印的書冊送來。
文廟山,整座山張燈結彩。
山腳下,有著不少攤位,熱鬧不已。
今日擺攤不僅免除攤位費,還有官府提供兩餐食物,讓不少人都把平日的攤位移了過來,成了一片鬧市。
半山腰處,一座寬敞的表演臺已經搭建好,布置精美。
舞臺周圍還擺了不少座位,以供人晚上來觀賞節目。
這一次,官府沒有給任何人發出邀請,即便新冊封的舉人也不在受邀之列,只是預留有一部分座位。
余下的座位,到了入場時間便可先到先得,不分貴賤。
原本定下的中秋文會直接取消,連各大家族和那些文人學子都感到這次中秋節的不同尋常。
這種全體都不受重視的遭遇,他們還是第一次遇到。
然而他們可不敢跟官府提出什么抗議和要求。
有的家族則是派人關注著文廟山的情況。
據說中秋慶典,刺史和州牧會在場主持。
他們這些人去還是不去,倒是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
要是立場沒有站對,說不得又被官府給盯上。
然而那些人沒有想到,官吏們壓根沒有誰放在心上,而是正在積極籌辦慶典,爭取做到最好。
至于誰來不來的問題,沒有人在意那么多。
……
“陸先生,有些事情可能需要耽誤你些許時辰,不知陸先生是否有空?”
安定遠的一位屬官找到了陸正。
陸正放下書籍,詢問道:“什么事?”
屬官低聲道:“今晚的節目,已經請人演了幾遍,大家都想讓陸先生過去看看,指點一二,爭取將表演做到完美?!?/p>
“這樣啊?!标懻⑽Ⅻc頭,“行,帶我過去吧?!?/p>
屬官連忙在前面帶路,然后出了刺史府,乘坐馬車去往一處戲園。
戲園門口,如玉帶著人翹首以盼。
見到人過來,如玉笑盈盈迎上前,“陸公子來了,沒有耽誤到公子的事情吧?”
“沒有,帶我去看看吧?!标懻f道。
等進入戲園,如玉便讓人開始表演節目。
如玉請到的人都是專業的,只是短短時間就把故事演繹得聲情并茂,讓人看了為之觸動。
陸正看完幾場戲,思索片刻道:“有些臺詞可以改一改,我們面向的多是城中百姓,不必那么文縐縐的,通俗易懂最好……另外,有些的地方配樂,需要變一變……”
陸正抬手拿出素琴,“如梁祝故事,我有一曲,但彈得尚不熟練,你們莫要笑話……”
話畢,陸正雙手撫琴,一首《梁?!窂棾?。
在場眾人皆是靜心聆聽,連呼吸聲都變得輕微。
一曲彈罷,余音繞梁。
有樂師聽得如癡如醉,有戲子沉寂于故事樂曲之中,面露哀色,不能自已。
饒是如玉作為百年道行的妖精,也被樂曲所感染,內心波浪起伏,久久不能平靜。
旁邊的屬官忍不住道:“此天籟之音,人間哪得幾回聞?!?/p>
如玉幽幽道:“想不到陸公子的琴藝如此了得,讓小女子聽得都憂傷不已?!?/p>
陸正淡淡一笑,“是曲子好,不是我有本事?!?/p>
他轉而看向那些樂師,“諸位可聽了清楚,能否彈奏?”
這些樂師都是頗有天賦,紛紛表示已經會了個七七八八,不過還需要多加練習。
“那好。”陸正微微點頭,“時間倉促,實在是勞煩大家幫忙,這般盡心盡力,陸某在這里先謝過諸位?!?/p>
不到一天的時間,倒是難為這些人為了中秋節目做到如此程度。
陸正起身拱手行了一禮。
戲園的人見狀,對陸正更加敬重,平時他們被那些有身份的人輕視,哪里受過這樣的禮遇。
陸正又在戲園看了一會兒彩排,感覺已經很不錯了,也沒有多提什么要求。
之后,陸正離開了戲園。
見到外面的熱鬧,陸正便沿著街道閑逛,一路去到了文廟山。
山下,寬闊的道路兩邊擺滿了攤位,還有路人來來往往,都顯得有些擁擠。
陸正買了一串糖葫蘆,分給兜里的青婉兩顆,然后邊走邊吃。
等走過幾個攤位,陸正猛然腳步一頓。
旁邊,有道人擺攤算命,好幾個人正在排隊。
“這位小姐命數很好,不出兩年必遇貴人吶!不過本道觀你命中還有一劫……此靈符可消災解難,只需十塊靈石,沒靈石也可以用現銀……”
云逍對著面前的一位富家小姐,一本正經的絮絮叨叨。
富家小姐剛才見過云逍展露手段,知曉不是什么江湖騙子,終究是沒有忍住,高價買了一張正兒八經的靈符。
過了片刻,排隊的人都滿意而去。
云逍也滿意得很,看向陸正道:“喲,這位年輕人要算命不?”
陸正笑瞇瞇道:“道長生意不錯啊?!?/p>
“一般,一般,托大家的照顧?!痹棋杏朴频溃鞍?,都是些普通人,只能賺點辛苦錢?!?/p>
陸正不禁道:“那你該去那些大家族門口逛逛,那些人舍得出錢。”
云逍撫須道:“嘖,此言有理,不過有些人知曉我和你的關系啊,這錢可賺不到?!?/p>
他在明面上都和陸正打過幾次交道,現在想去忽悠那些人,顯然不太可能。
“倒是你,有錢都不會賺,傳世之作讓你那樣賣。十文一本,也不怕虧到姥姥家?!?/p>
云逍掏出一本新書,在陸正面前晃了晃,“本道都沒想到,你會出這么一本傳世之作?!?/p>
“我也沒想到這是傳世之作?!标懻唤f道。
云逍道:“傳世嘛,不一定是高深的作品。我聽說有學子不服氣,還想學你寫幾本這樣的書?!?/p>
陸正微笑道:“那挺好的,這樣的書越多,越利于民。天下百姓若都能識字,便更容易明理,不會那么愚昧……”
陸正樂得如此,沒覺得這是其他人對他的挑戰。
云逍不禁點頭道:“說來也對!不過他們想要編出傳世之作,恐怕不太容易咯。已經有了你,其他人再如此,也是落了下乘,在文廟很難評上傳世。”
傳世的著作,如果那么容易編著出來,也不會叫傳世了。
陸正淡淡一笑,“我倒是希望他們能用心編著出超越這本書的著作?!?/p>
“你這年輕人,倒是看得開,他們可都想把你比下去……”云逍不禁道。
陸正道:“別人因此超越我,不是什么可恥的事情,我只會覺得吾道不孤?!?/p>
云逍聞言一怔,不免對陸正刮目相看了幾分。
這樣的話,這樣的氣度,修心不到一定的境界,可是達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