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苦澀的藥味縈繞在他們的鼻尖,讓人有一種苦到心里去的感覺。王軒微微蹙眉,實在不喜這味道。
按理說,他這樣的人到了這個位置是不會將自己的喜怒哀樂放到明面上的,但他知道宇文無極中毒已深,時日無多,而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謀劃,他不免有點兒驕矜起來。
但進了內(nèi)殿,一道重巒疊嶂的山水屏風立在內(nèi)殿正中,幾個大臣只能隔著屏風看到屏風后面的幾道模糊的身影。
王軒更加不滿了,他沒有親眼見到,怎么好確認皇上的狀態(tài)?雖然他心中很有底氣,但萬一有萬一呢?
“老臣參見皇上!”幾個閣老齊齊行禮。
“咳咳,平身,賜座。”宇文無極虛弱的聲音從屏風的后面?zhèn)髁顺鰜恚m說有點兒虛弱,但音色集中,可見對方并不是特別的虛弱。
王軒的心一沉,只覺得這其中一定有蹊蹺。清虛說了自己的藥量下得足夠,宇文無極應該就是這段時間發(fā)病才對。若是嚴重的話,他會直接猝死,若是不嚴重,怎么也會中風癱在床上,口不能言才是。
可為什么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挺中氣十足的?
王軒想不明白,所以決定冒險親自探一探究竟。
“皇上,老臣們都擔心您的身體,聽聞您昨晚和逍遙王夜談許久,如今身體可還好?”
親兒子死了,結(jié)果醒來的第一件事情是封一個自己仇視了許久的人為攝政王,這怎么聽都覺得詭異。
“朕的身子挺好的,怎么,首輔是不想讓朕的身子好嗎?”
“老臣不是這個意思,老臣是在想,皇上在大殿上口吐鮮血暈厥的事情,百官目睹,影響太大,若是皇上如今身子大好的話,明日早朝可能正常舉行?已消百官顧慮。”
屏風后面的宣王暗罵這老狐貍,他的皇兄都癱了,這怎么上朝啊?
宣王給李維使了個顏色,李維走出屏風,先給王軒行了一禮,然后在他耳邊道:“首輔大人,皇上怕是沒有辦法親政。皇上現(xiàn)在不能見風,一見風人就開始神志不清,所以才擺了這道屏風。”
王軒心里冷笑,什么不能見風,估計也是他們耍的把戲!
他一副“我懂了”的模樣,然后問:“皇上,如今的國事可是照舊?”
如今沒有太子,皇上不能理事的話,大權(quán)可都在他們內(nèi)閣手上。而他又是內(nèi)閣首輔,這和自己掌權(quán)有什么分別?
可偏偏宇文無極封了一個攝政王,這讓王軒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的親弟弟宣王可還活著,為什么不讓宣王代理朝政,偏偏立了個謝離危?
這其中有太多王軒不懂的問題了,他想搞清楚。
“朝上的事情自然仰仗首輔,朕如今身體大不如前,所以讓阿離來幫我分擔一下。前些年他一直在躲懶,如今不能夠了。朕的圣旨已下,后面的事情請首輔帶帶他吧!”
這話說的不僅王軒不相信,就連一旁的宣王也不相信。想想前十幾年他是怎么對待謝離危和謝家的,這哪里有半點的可信度。
王軒心中自然也疑竇叢生,他起身走到屏風前,這屏風將人遮擋得很好,讓他看不出后面的人是什么模樣,所以他猜測,那屏風后面的人可能不是宇文無極!
說不得是那謝離危黃雀在后,想摘他的桃子!
王軒直接一把推向那屏風,結(jié)果......紋絲不動。
李維看著他,笑著解釋道:“首輔大人,這屏風的稱重有六十公斤,需要三個小太監(jiān)來抬呢,您不必擔心這屏風會被風吹倒!”
王軒:“......”
受不了!
“是,我是擔心皇上的身體,畢竟皇上現(xiàn)在不能見風。”他佯裝要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卻猛然腳步一轉(zhuǎn),趁李維不注意,三步走進了屏風的后面。
李維大吃一驚,要上前阻攔,但王軒已經(jīng)看清了屏風后面的人。
宣王拄著拐杖,面色疑惑地看著他,似乎不理解他為什么要過來。
而宇文無極他躺在床上,床帳散落,人也只能看到那紗帳上的一抹倒影。
王軒的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實在難以吐出來。
“王大人這是有什么大事嗎?”
王軒沉住氣,道:“臣實在擔心皇上的身體,今日不能親眼見到皇上,實在難以安寢。”
宣王心里冷笑,但面上還是和藹道:“首輔大人放心,有我這個弟弟親自照料,絕不會讓皇兄的病情加重的!你看,太醫(yī)說不能見風,本王可是特意尋來了鮫紗,透氣又防風!”
王軒徹底無語了,帶著一肚子氣地離開。
下午謝離危便進了內(nèi)閣,幾個大學士都不大滿意他的突然到來,畢竟如今是黨爭的關(guān)鍵時刻,皇上又派了一個人來分權(quán),這讓他們怎么高興地起來。
可偏偏,謝離危不僅手執(zhí)圣旨,還有宦官之首的李維手捧玉璽。他們這些人,即便心里不喜他,但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
所有人都盯著謝離危,都等著看謝離危這個有名無實的攝政王怎么灰溜溜地下臺,可沒想到,他親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查三年前的弓弩丟失案。
此案上,簡州道指揮使陶定邦已經(jīng)接受過秘密審查,當年已經(jīng)排除了他的嫌疑,此案因為找不到更多的證據(jù),后來成了懸案。如今謝離危重啟此案,說不得是想趁機將景王僅剩的黨羽給拔出干凈。
“此案交由三司會審,十日內(nèi)必須給出個答復,否則涉案官員以共犯論處。”謝離危笑瞇瞇地將玉璽蓋在圣旨上,內(nèi)閣的人都深吸了一口氣。
豎子安敢!
當年查了那么久都沒有個結(jié)果,如今只給十日的時間,這怎么可能辦到!
“謝離危!”蓋樓宇第一個不同意,“你從未親政過,怎么能明白這查案背后的艱難。十日時間,你是想造出冤假錯案嗎!”
謝離危不咸不淡道:“蓋大人不行,不代表別人不行。將本王的旨意昭告天下,誰能差此案,本王給他官升兩級!”
“你這是在胡鬧!所有官員的評級皆有吏部考核,你怎么能擅自獎懲壞了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