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太監去拿了單架將人抬回翊坤宮,等人走了,太子這才上前行禮。
“參見姑母。”
宇文羨擺了擺手,“我來瞧瞧你父皇,最近天氣熱,也不知道他身子受不受得住。”
這樣熱的天氣,他們可以在屋子里擺冰盆,但是宇文無極卻不行。
本來太醫說,讓人在外殿擺上冰塊降降溫,平日注意點,冷熱溫差不要太大就不會生病。但他怕自己的身體太差,所以不讓人擺冰盆。
一進殿內,只覺得殿內悶熱得厲害。宇文無極也不顧帝王威嚴了,只穿著一件明黃色的絲綢里衣。他身邊有個小太監在給他打扇,小太監熱得汗如水一般從額頭上滾落下來。
“你們怎么來了?”宇文無極剛睡醒,神色懨懨的。李維遞上一杯茶水,他抿了一口,清了清喉嚨。
“近日天熱,我來瞧瞧皇兄。”宇文羨自己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皇兄近日可還吃的下?”
宇文無極整日清湯寡水得吃著,肉食也只吃些雞湯魚湯,用多了肉他便腹痛難忍,然后便血。他現在是不敢吃那些葷腥的東西,只敢喝些湯。
可人吃五谷雜糧,不吃肉哪來的精神氣,因而他現在越來越憔悴。
宇文羨說了些關切的話,然后靜靜地看著他。不過短短半年的時間,宇文無極便衰弱成了這副模樣。
他如今很瘦,敞開的領口間可以看到他凸起的鎖骨。他的臉頰也凹陷的厲害,兩個眼窩也凹了下去,一下子老了十歲一般,再沒有了從前的意氣風發,帝王威儀。
忽地,宇文羨站起身來,行動間驚了宇文無極一跳。
“怎么了?”
“沒有。”宇文羨忽然覺得一股悲涼可笑之意涌上心頭,原來她那個不可一世的皇兄也會變成這樣啊。
虛弱、無力,讓人覺得他可憐的同時又忍不住嘲笑他的活該。
“皇兄好好休息,皇妹也沒什么能做的,就不打攪了。”
宇文無極擺擺手,他對這個皇妹還是很仁慈的,畢竟她身為女子,對自己沒有一點兒的威脅。
待宇文羨走了,太子這才上前。
“父皇,您的身子可還好?兒臣看您面容憔悴,是不是這些奴才伺候得不盡心!”
宇文無極聽不得旁人說他臉色不好,這就好像在說他老了、病了,沒用了。尤其這話還是從太子口中說出,更顯得他居心叵測。
他冷了臉,道:“不過是近日天熱,朕有點食不下咽罷了!”
太子道:“兒臣看是那幫庸醫不行!父皇這身子也不是什么大病,怎么就這樣拖拖拉拉到現在。”
一旁的李維心想,太子是會踩雷區的,每一句話都踩在皇帝雷區上,每一個字都不是皇帝想聽的。
“兒臣前些日子遇上了一個非常厲害的道長,這道長已九十有八,但鶴發童顏。對方占卜天氣從無錯處,且練得一手好丹藥。兒臣想請仙長過來給父皇瞧瞧,說不定對方能有秘法讓父皇身體康健起來呢。”
若是宇文無極康健時期,可不信求仙問丹這一套,畢竟這史上多少皇帝不是自然死亡,而是中了丹毒而死。可他如今這身體確實大不如從前了,心里也不免抱有一絲希冀。
想了想,便道:“傳進宮來讓朕瞧瞧吧,若是個騙人的方士,朕便以欺君之罪處置!”
太子聞言,帶著笑告退。一旁的李維借著擺放茶碗的功夫,慢慢退了出去,讓小太監頂替他。
逍遙王府內,謝離危本已經在安排讓千面玉郎進宮的事宜,收到消息之后,便打算將此時壓一壓。
“看來太子也有點坐不住了。”宋瑤竹冷笑一聲,身為太子,卻主動為皇上引薦方士,簡直可笑。
“是啊,人心浮動。”謝離危將密信點燃,看著它變成灰燼,然后道:“先讓玉郎再好好學學宇文無極的行事風格,我們見機行事。”
“不過,我們也要找機會見見那位道長才行。”
太子引薦的道長法號清虛真人,名為張清刃。原本大家都沒看好這位清虛真人,畢竟皇上不信佛也不信道,他登基之后更是討厭那些方士,覺得他們是行騙。
可這位清虛真人才入宮和皇上小談了一個時辰后,皇上便讓他在宮內住下,甚至給了他一個獨立的宮殿。
這一舉動讓滿朝文武都詫異極了,都很想去會會這個清虛真人,想知道他是憑什么本事,讓皇上這樣信任他。
“人如今在皇宮內,想要對他下手可就難了。”宋瑤竹頗有點后悔,當時人在宮外的時候沒有去見見。
“不管他是什么樣的人,沽名釣譽是跑不掉了。”謝離危道。
宋瑤竹挑眉哼聲,“你怎么確定他不是真的世外高人?你看我都能借尸還魂,這世上說不得真的有仙長呢。”
謝離危兩手叉腰,道:“若這位仙長真的有道行,怎么會算不出他是個為了權勢殘害發妻的歹毒小人?因為他的縱容,佟謙之流才敢剝削百姓。這樣的人,仙長都敢救,也不怕自己歷劫飛升的時候,被天雷給劈死。”
宋瑤竹哈哈大笑,“你說的不錯,我好奇,你不覺得這個仙長出現的時機太好了嗎?”
“正巧宇文無極身體孱弱,正巧我們剛想將千面玉郎送進宮里去,他就出現了。”
“不急不急。”謝離危笑道,“自古吃丹藥的皇帝,有幾個長壽的。等他病了,我們也不用找時機害他,直接讓千面玉郎頂了他就行。”
“他生性多疑,我只怕他又作妖。”
宋瑤竹猜想的不錯,隔了幾日后,那清虛真人獻上丹藥,宇文無極將幾個王爺郡王都叫進了宮里去,連謝離危都帶上了。
出門前,宋瑤竹讓人給謝離危準備了一大碗的牛乳,用巴掌大的酒囊帶著。
“我只怕他叫這么多人進宮,是沖著你去的。萬一他拿你試丹,那東西說不得要傷身。若是真的叫你試丹,你便喝下這牛乳,方便催吐。”
謝離危接過,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才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