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高陽怔住了。
他沒想到，武曌竟會如此直接的袒露心聲。
他看著夕陽光下，那微紅的側(cè)臉和輕輕顫動的睫毛，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觸動了。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窗外偶爾傳來一聲蟲鳴。
武曌的心，隨著高陽沉默的時間，一點點地往下沉去，就在她幾乎要承受不住這無聲的壓力，想要移開視線時，高陽終于抬起頭，緩緩開口了。
“祖父這兩天問我，為何費盡心機，搞出推恩令、一條鞭法、遏制齊國的毒計，還有現(xiàn)在的銀行，紅薯，不惜將自已置于風口浪尖，問我到底圖什么？”
“他說府庫里的金銀珠玉堆積如山，我若真只貪財，大可做個富家翁，何必如此？”
高陽抬眼，目光終于不再平靜，那深邃的眼眸之下，翻涌著的是壓抑了太久的情感旋渦。
“我說不出，當時真的說不出。”
“但現(xiàn)在，看著這樣的你，我或許明白了。”
“大概就是……看不慣有人讓你為難，看不得你為這江山社稷蹙眉操心。”
“也看不得這大好的山河，因少了某個人的笑聲，而真的失了顏色。”
高陽微微傾身，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夕陽的最后一道光芒在他眼中跳躍，清晰地映出她的模樣。
“武曌，我也在等。”
“等什么？”
武曌的心尖猛地一顫，聲音帶著她自已都未察覺的哽咽。
“等一個像今天這般，卸下所有帝王光環(huán)與身份枷鎖，僅僅是作為武曌而來的你。”
“等一句，不摻雜任何權(quán)勢的算計，純粹源自你武曌本心的道歉，和……真心。”
高陽說到這，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溫柔得幾乎要將人溺斃。
“現(xiàn)在，我等到了。”
武曌的眼眶瞬間紅了，強忍了許久的淚水，終究還是沒能忍住，順著光潔的臉頰滑落。
但她卻在哭泣的同時，揚起了唇角，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春回大地，帶著淚光的眼眸，比星辰更為璀璨動人。
她流著淚，卻笑得絕美，“只可惜……我是大乾之皇。”
“否則，定要你八抬大轎，三媒六聘，風風光光，明媒正娶。”
高陽也笑了，“可惜……你已是帝王。”
“否則，管他什么王侯將相，世家門閥，我高陽就算搶，也要把你搶回家。”
沒有山盟海誓，沒有纏綿悱惻，但這簡短的幾句話，卻仿佛一道暖流，瞬間融化了橫亙在兩人之間那厚厚的冰層。
此刻。
過往的種種隔閡。
怨懟。
傷害。
在這相視一笑中，如同被陽光照射的冰雪，悄然消融，化作滋養(yǎng)新生的涓涓細流。
武曌站起身，理了理并不需要整理的衣襟，語氣輕松了許多，朝高陽道：“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你不喜為官，受不得那些拘束，那便繼續(xù)閑云野鶴，只是……偶爾得閑，閑來無事時，便入宮來看看我，陪我……說說話，可好？”
武曌停下腳步，回眸直視著高陽，那雙鳳眸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
夕陽的余暉勾勒出她優(yōu)美的側(cè)臉輪廓，柔和而動人。
高陽摸了摸鼻子，道，“巧了，有件事，我得跟陛下報備一下。”
“嗯？”
武曌微微蹙眉。
“這段日子，辭了官，沒了那身官皮，感覺什么阿貓阿狗都想來踩我一腳。”
高陽聳聳肩，故作無奈狀，“陛下有所不知，臣被欺負得……挺慘，所以……陛下，”
高陽看著武曌，目光灼灼的道：“這權(quán)勢，這能嚇唬人的身份，臣還想要，您……還給嗎？”
武曌先是一愣，隨即立刻明白過來。
天下誰能欺負高陽？
縱然是辭了官，但招惹高陽的，無一沒有好下場。
她的心底，涌出一抹巨大的感動。
武曌嫣然一笑，那笑容里帶著失而復得的喜悅，風華絕代，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
“朕準了。”
武曌也特地的頓了頓，故意板起臉，拖長了語調(diào)：“不過——俸祿減半，以儆效尤！”
“誰讓你……讓朕等了這么久，心都等焦了。”
“這，可有問題？”
高陽聞言，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朝武曌行了一禮道，“臣遵旨！”
但高陽身子還沒彎下來，便被快步的武曌一把扶住道，“你我之間，四下無人，便不必這些無用的虛禮了。”
高陽笑道。
“既有了權(quán)勢，那臣可就不客氣了，不知陛下現(xiàn)在可有時間，臣有計策要獻！”
武曌點點頭道，摸了摸肚子道。
“朕餓了。”
“邊吃邊聊吧，再來一壺好酒，今夜，當喝個盡興！”
高陽聞言，頓時眉頭一挑。
“陛下，這吃飯倒是無妨，喝酒……是不是不太好？”
“畢竟酒這個東西，喝多了可容易上頭，容易亂了性別啊！另外臣多嘴問一句，陛下這兩天能喝冰的嗎？”
高陽小心的問道。
武曌：“……”
她一頭黑線，直接出聲斥道，“齷齪！”
“骯臟！”
“無恥之徒！”
“高卿腦子中胡思亂想些什么呢？朕是要與你談國之大事，豈是這些亂七八糟的？”
說完。
她語氣放緩，微揚下巴，一臉自信的道，“自你離開朝堂后，朕極易失眠，每晚入睡之前，都要小酌個十杯八杯助眠，論酒量，朕絕不會醉的。”
“所以，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想法！”
高陽聞言，一臉失落的道，“那就好，那臣就放心了。”
武曌見到高陽臉上的表情，心中不禁大快，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時光。
她朝門外的小鳶喊道，“小鳶，去備一桌酒菜，再取一壺好酒來！”
她哼哼的道，“高愛卿，你得了朕的婉兒，就不必再多肖想了，朕豈能對不起婉兒！”
“你我之間，注定是……有緣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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