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
皇宮。
秋雨初歇,御書房外的梧桐葉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
燕無雙一身明黃龍袍,坐在御案后,手中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玉扳指,目光落在對面輕搖羽扇的陳平身上。
“先生,算算時日,派往大乾的探子,也該有消息傳回了。”燕無雙開口道。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期待,又隱隱有一絲不安。
“陛下不必心急,此事關乎重大,燕三他們乃是我親手培養,必須保證萬無一失,才會傳回消息,若高陽之死是假,那這背后必定隱藏著一個驚天陰謀!”陳平羽扇微頓,出聲道。
燕無雙點點頭,眼中精光一閃,“但若高陽是真死了,那便是我大燕千載難逢之機!”
“正是。”
陳平羽扇輕搖,“故而臣才命燕三他們兵分三路,一查當日進入定國公府的大夫,二查高陽仇敵,三觀長安民心動向,三處印證,方可定論。”
“現在,消息應該快來了!”
陳平幽幽的道。
答案……要揭曉了!
話音未落,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報!”
一名內侍幾乎是跌撞而入,手中高舉著一支細小的竹筒,竹筒上火漆鮮紅,印著燕國密探獨有的暗紋。
“陛下,陳先生,來自大乾的一級密報到了!”
轟!
此言一出。
燕無雙霍然起身,陳平也放下了手中的羽扇。
內侍將竹筒呈上,燕無雙接過,深吸一口氣,才用力擰開火漆封口,從中抽出一卷薄如蟬翼的密信。
他展開密信,目光快速掃過。
起初燕無雙的臉上滿是凝重,隨即是驚訝,最后化作難以抑制的狂喜!
“好!好!好!”
燕無雙連道三聲好,聲音都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先生,你看!”
“天佑我大燕!”
燕無雙將密信遞給陳平。
陳平接過,仔細閱讀。
密信上字跡工整,條理清晰。
“燕三組于九月廿八潛入大乾長安城,歷時七日,分三路探查:
一、擒獲當日驗尸大夫潘大有,刑訊三個時辰,潘供述:高陽脈息全無,尸身冰冷,確系死癥,絕無作假可能。
二、擒獲高陽仇敵、御史黃子安,刑訊同。黃供述:靈堂所見,高陽面色死白,唇有血痕,棺內氣息全無,其曾近觀,確認無誤,并在審訊之前,此人多次喝酒慶祝。
三、長安民心:百姓自發建長生祠,焚香祭拜者不絕,百官于宮門哭諫三日,閆征喉啞,至今未愈。定國公府白幡未撤,女眷深居簡出,悲傷真切。
綜合判定:高陽之死,屬實。武曌迫于壓力恢復其爵,乃安撫之舉,非本意。長安上下,哀憤之氣彌漫,民心浮動。”
密信末尾,是燕三組五人的血指印,這是大燕死士任務完成后,確認消息無誤的最后標記。
陳平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密信邊緣,目光在那五行血指印上停留了許久。
“先生?”
燕無雙見陳平久未出聲,忍不住的開口道,“這消息……應該無誤了吧?燕三他們以命相搏,五人皆殉,這換來的情報,斷不會有假!”
陳平緩緩放下密信,閉上了眼睛。
御書房內一片寂靜,唯有暖爐中的炭火噼啪作響。
良久,陳平睜開眼,眼中最后一絲疑慮終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釋然。
“高陽……他真的死了。”
陳平輕聲說出這句話,聲音里竟帶著一絲連自已都未察覺的唏噓。
那個運籌帷幄、算無遺策的活閻王,那個讓他陳平視為此生最大對手的男人,竟然就這么……死了?
死在一杯毒酒之下,死在帝王的猜忌之中。
何其荒唐,何其……可惜。
燕無雙沒注意到陳平那一閃而逝的復雜情緒,他此刻心中已被無盡的狂喜填滿。
“哈哈哈,天助朕也,天助我大燕啊!”
燕無雙在御書房內來回踱步,龍袍袖擺帶起陣陣風,“高陽一死,大乾再無閃電戰之能將,匈奴可全力施壓!”
“武曌自毀長城,導致民心軍心皆失,先生,此乃我大燕就此崛起的天賜良機!”
陳平收斂心神,重新拿起羽扇,恢復了往日的冷靜。
“陛下所言極是,高陽既死,大乾便如同斷了一臂,眼下當務之急有三。”
“先生請講!”
“其一,立刻將此消息快馬傳于匈奴赫連察,讓他知道,大乾活閻王已死,大可放手劫掠,不必再有顧忌。”
“其二,命我大燕潛伏在大乾境內的所有暗樁,開始散布消息:細數高陽之功,宣揚武曌兔死狗烹之惡,此刻我等抬高高陽,便是貶低武曌威信,動搖大乾民心軍心。”
“這一點,可也傳令大楚、大齊,讓他們一起來做,他們必定也十分樂意!”
“其三,”
陳平眼中寒光一閃,“陛下應該加緊操練兵馬,囤積糧草軍械,待大乾被匈奴拖得筋疲力盡,內亂四起之時,便是我大燕聯合楚、齊兩國揮師南下之日!”
燕無雙聽得眼中精光暴漲,撫掌大笑:“妙!先生之策,步步為營!”
“朕便依先生之言!”
燕無雙當即喚來心腹內侍,一道道命令迅速傳出宮墻。
陳平卻獨自走到窗邊,任憑深秋的涼風吹拂面頰。
他望向大乾長安所在的位置,目光深邃。
密信的內容條理清晰,證據確鑿,五人死士以命相搏換來的情報,斷不會有假。
各方面互相佐證之下,也指向了同一個結果。
可不知為何,陳平心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不安,卻始終未能完全散去。
就好像……他忽略了某個極其重要、卻又極其微小的細節。
陳平搖了搖頭,最終開口,“陛下,大乾的邊防軍務,也還是多盯一盯吧!”
燕無雙一愣。
隨即,他點頭道,“先生之謹慎,不亞于那大乾活閻王,朕即刻派人去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