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皇宮。
御書房內(nèi)燭火通明,武曌正在批閱奏折,手中朱筆懸停在一份關于地方水患的奏章上,久久未落。
小鳶輕手輕腳地添了熱茶,低聲道:“陛下,夜深了,該歇息了?!?/p>
武曌放下筆,揉了揉眉心。
“錦衣衛(wèi)那邊,有什么消息?”
小鳶聞言,神色一肅:“張指揮使半個時辰前來報,長安城內(nèi),最近多了不少生面孔?!?/p>
“東西兩市、各城門要道、乃至定國公府周邊,都有人暗中窺探。手法很老練,像是……職業(yè)探子?!?/p>
武曌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
“陳平狡詐,赫連察也非蠢人。高陽‘死’得如此突兀,他們?nèi)舨慌扇藖聿椋吹蛊婀至??!?/p>
“陛下,要不要……”
小鳶做了個手勢。
武曌搖了搖頭,一雙鳳眸極為深邃。
“高陽離開長安前說過,這場戲要真,就得讓他們查,查得越狠,他們才會信得越深。”
她抿了口茶,目光望向北方。
“算算時日,高卿應該已經(jīng)到雁門關了。”
“傳朕口諭,明日早朝后,召六部尚書、內(nèi)閣大學士,到御書房議事?!?/p>
“是。”
“還有,”武曌頓了頓,“告訴張平張壽,對那些探子……盯緊即可,除非他們有大動作,否則不必打草驚蛇?!?/p>
“奴婢明白?!?/p>
小鳶退下后,武曌獨自坐在龍椅上,望著跳躍的燭火,輕聲自語。
“高陽,這最后一子……該落下了。”
她的眼底,露出凜冽的殺機!
半夜。
長安城西。
延壽坊。
一針堂的老大夫潘大有提著藥箱,撐著油紙傘,在淅淅瀝瀝的秋雨中快步走著。
今天他出診的那戶人家,病人病情復雜,耽擱得久了些。
此時已是亥時三刻,坊間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雨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打更聲。
潘大有行醫(yī)二十余載,走夜路早已習慣。但不知為何,今夜他總覺得心頭有些發(fā)毛。
身后……好像有腳步聲?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巷子空蕩,唯有雨水從屋檐滴落。
“可能是聽錯了……”
潘大有搖搖頭,沒放在心上,繼續(xù)往前走。
但剛走出幾步,他渾身汗毛陡然倒豎!
前方巷口,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兩道黑色身影。
他們靜靜立在雨中,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兩雙眼睛,在昏暗的燈籠光下,泛著冰冷的光。
這二人……像是沖自已而來?
潘大有心跳驟停。
他猛地轉(zhuǎn)身想跑,卻看見身后巷尾,也出現(xiàn)了兩道同樣裝束的黑影。
四人,前后夾擊。
“你……你們是什么人?”
潘大有聲音發(fā)顫,手中的藥箱差點脫手。
前方為首的黑衣人緩緩走近,雨水順著他的兜帽邊緣滑落。
“潘大有,一針堂坐堂大夫,行醫(yī)二十三年,擅長內(nèi)科雜癥,一個月前曾受邀帶著兩個藥童前往定國公府。”
“潘大夫,我說的可對?”
黑衣人的聲音平淡無波,卻讓潘大有如墜冰窟。
“是……是又如何?你們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p>
黑衣人已走到他面前三尺處,聲音陰冷的道:“我等只是想請潘大夫,隨我們走一趟,回答幾個問題。”
潘大有瞳孔緊縮,猛然將藥箱砸向黑衣人,轉(zhuǎn)身就往側(cè)面巷子沖去!
但他剛跑出兩步,側(cè)面巷墻之上,又一道黑影飄然落下,手中短棍精準敲在他后頸。
潘大有眼前一黑,軟倒在地。
失去意識前,他只聽到黑衣人冷淡的聲音:
“帶走?!?/p>
幾乎同一時刻。
崇仁坊,某處宅邸外。
年輕御史黃子安一身酒氣,晃晃悠悠地從馬車上下來,哼著小曲往家門走。
今日他與幾位同僚在酒樓暢飲。
這段時間,他可謂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只因那個壓在他們頭上多年的活閻王,終于死了!
雖然那日他也跟著崔星河、閆征去了定國公府吊唁,但那不過是隨大流,做做樣子。
心底里,黃子安恨不得放鞭炮慶祝。
當年,他還是榮親王門下時,便上奏彈劾活閻王,被活閻王懟的啞口無言。
此后數(shù)年,高陽步步高升,他卻在御史臺蹉跎歲月,這份恨意,早已深埋心底。
“高陽啊高陽,你也有今天……”黃子安醉醺醺地笑著,推開院門。
但門剛推開一半,他動作僵住了。
院內(nèi),三個黑衣人靜靜立在雨中,仿佛已等候多時。
黃子安酒意瞬間醒了大半。
“你……你們是誰?怎敢擅闖朝廷命官府??!”
為首黑衣人上前一步,兜帽下傳出平靜的聲音。
“黃子安,弘文館學士出身,五年前入御史臺,曾任榮親王記室參軍,與活閻王高陽素有舊怨,曾三次上疏彈劾,一個月前,隨崔星河、閆征前往定國公府吊唁高陽,在靈堂停留約一刻鐘?!?/p>
“黃御史,我說的對嗎?”
黃子安臉色煞白,連連后退。
“是……是又怎樣?本官乃朝廷御史,勸你們速速離去,莫要自誤!”
“黃御史不必緊張?!?/p>
黑衣人笑著打斷他,“我們只是想問黃御史幾個問題,并無惡意,關于活閻王之死,你親眼所見,我只想問問黃御史,活閻王是真死,還是假死?”
黃子安心頭劇震。
他瞬間就明白了。
這些人……是來查高陽死因的!
他瞬間明白了對方的身份,不是大乾的人,只能是……敵國密探!
“本官不知你們在說什么!”
黃子安轉(zhuǎn)身想跑,但院門已被另一黑衣人關上。
“黃御史,高陽若真死了,你該高興才是,何必隱瞞?”
黑衣人步步逼近,“那日靈堂,你可曾靠近棺???可曾看清尸身面容?可曾察覺任何異常?”
“我……我只是遠遠看了一眼,未靠近……”黃子安背抵院門,聲音發(fā)抖。
黑衣人搖搖頭:“看來,黃御史是不愿說了?!?/p>
他一揮手,另外兩名黑衣人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黃子安,一塊浸了藥水的布巾捂住他的口鼻。
黃子安掙扎幾下,很快癱軟下去。
“帶走。”
“換個地方,慢慢問?!?/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