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是周末，下午百貨大樓的人不多。
在這之前，李芬蘭了解過沈蘇白有一個叔叔，一個小姑，上面有三個哥哥，在京北都是有權勢的人，買太貴重的東西先不說自己能不能承擔，對別人來說也不見得上臺面。
倒不如選一些海城特產，包裝看起來比較上檔次的那種，到時候帶去京北送人，至少不會落人口舌。
謝云舒挽住她的胳膊：“媽，上次你怎么沒這么用心？”
那個時候她和陸知行結婚，似乎一切都很匆忙甚至混亂，現在想起來她連細節都記不清楚了，就好像再看一場老電影，里面的主角不是自己。
李芬蘭側頭看了一眼女兒：“那個時候是媽媽沒保護好你。”
是她識人不清，以為陸知行家世好工作好，就一切都好了。
謝云舒早已經釋然，笑得嬌俏：“不會，我媽媽最好。”
林翠萍煞風景地打斷母女溫情：“謝云舒，你先自己待一會，我和李姨去那邊看看。”
她要給謝云舒準備點驚喜，但不想讓她知道。
謝云舒也想去男裝區給沈蘇白買衣服，上次送他衣服還是被迫在夜市地攤買的，她也不好意思讓李芬蘭和林翠萍知道，便點了頭：“那一會我們在門口集合。”
三樓是賣男裝的專柜，這兩年海城涌進來不少國外的品牌，衣服價格是越來越高。依著謝云舒的觀念，衣服質量好就行，她平時買衣服也是只看十塊錢左右的。
但是既然是結婚禮物，她想來想去還是咬牙去了一個看起來很貴的專柜：“這個夾克服多少錢？”
“一百五十八塊錢，是港城的品牌，大明星都在穿！”售貨員一開口，謝云舒就打退堂鼓了。
不是不舍得，就單純覺得不值……
售貨員一看她沒興趣，臉上的笑容就立刻消失了：“同志，我們這可是國際大品牌，上面名字還帶英文呢，你買不起就別問價格嘛！”
這里的銷售員喜歡狗眼看人低，謝云舒早就習慣了，她也不生氣，又轉悠到另外一個柜臺去看衣服。
那銷售員撇撇嘴，翻了一個大白眼：“那邊的衣服更貴，你想買地攤貨，就去東邊看，那邊的夾克才十幾塊錢一件。”
其實十幾塊錢的夾克服也不便宜，人家普通工人買一件這樣的衣服都要考慮半天呢，不過這里畢竟是百貨大樓，專柜的衣服都是品牌的，自然價格也高。
謝云舒目光被一件黑色夾克服吸引了，看了一眼品牌，上面寫著獨特兩個字，賣獨特衣服的小姑娘也認識她：“你是我們代言人吧？我們代言人買衣服打八折，你要不要買？”
獨特屬于國內高端品牌了，價格也不便宜，打完折還要一百多塊錢，但這次謝云舒沒猶豫，直接拿錢結賬。
對面賣港城品牌的服務員氣壞了，嘟嘟囔囔罵了一句：“不識貨。”
謝云舒冷哼一聲：“蝙蝠身上插雞毛，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鳥了！”
這罵人的話，她還是跟林翠萍學的呢！
那服務員臉漲紅，到底沒敢和顧客吵起來，畢竟現在經理也教育她們，人家西方國家都要求顧客是上帝了……
謝云舒又轉身去了東邊，打算再挑兩件襯衫，抬眼過去卻和一個人對視了。
陸知行身量好像又瘦了些，他看見謝云舒怔然了片刻，才慢慢開口：“云舒……”
謝云舒再見他竟然有種陌生人的感覺，愛恨情愁都像是已經過去，只是漠然點了點頭，連笑容也沒有一個。
兩個人都沒再開口，但謝云舒已經沒了買衣服的興趣，轉身就走。
陸知行手指蜷縮一下，無名指上帶的銀色婚戒，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我聽說你和他訂婚了。”
謝云舒腳步頓了一下：“陸知行，以后好好做醫生吧。”
說完這句話她也沒有要回頭看他的意思，準備再換一個柜臺看一看，兩個人到了現在惡語相向，或者一笑泯恩仇都不可能。
陸知行眼中還有血絲，他追逐她的腳步停下來，輕聲開口：“云舒，再見。”
事情的發生就在一瞬間。
人不怎么多的大樓，突然有人喊了一聲：“一樓起火了，快跑呀！”
百貨大樓，一樓大火……
謝云舒的心突然縮了一下，夢中的結局也是一片大火，而她喪身火海……
“媽、林翠萍！”她猛然清醒過來，想要往一樓的方向跑去。
大樓里面亂成一團，唯一慶幸的是今天顧客不多，逃生的大多是銷售員，一樓的濃煙已經蔓延開來。這場大火，來得突然卻迅猛。
“往樓頂跑！”陸知行一把拉住她的手，聲音沉著：“云舒，你信我，我在醫院演習過很多次。”
百貨大樓只有三層，火源在一樓，往樓上跑才有逃生的機會。
謝云舒一把甩開他：“但是我媽在一樓，她在一樓！”
陸知行深吸一口氣：“媽……李姨和林翠萍都在百貨大樓外面，我上樓的時候見過她們，她們沒有危險。”
謝云舒勉強冷靜下來，轉身朝天臺位置跑去，并且大聲朝驚慌失措的銷售員大喊：“大家不要下樓，往天臺位置跑，等著消防員同志來救！”
她從事建筑行業之后，沈蘇白不止一次告訴過她，消防安全各種突發事件要如何處理，剛剛如果不是急著救李芬蘭，她也不會這么驚慌。
所有的人都朝天臺位置跑去，可是火燒得很快，連帶著二樓的人也跑了上來，頓時安全樓梯擁擠起來。
逃生面前沒有謙讓，誰也不想被大火燒死。
謝云舒咬住牙根往樓頂跑，陸知行跟著她身后，把試圖擠過來的人隔開。可人太多了，他沒有那么大的力量，反而被人擠得差點趴在那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火太大，人又太多的原因，原本掛在上面的吊燈開始松動，然后直直朝人群砸去。
“云舒！”陸知行悶哼一聲，他好像終于爆發了巨大的力量。
這盞吊燈是百貨大樓特意從國外運來的，鐵架子上面都是塑料水晶，砸落下來這樣的力度幾乎能要人的命。雖然陸知行反應很快，但也只是避開了頭部。
血從他肩膀處流出來，謝云舒擰起眉頭，顧不得關心他的傷勢：“上樓頂！”
疼痛襲來，陸知行緊緊抿住唇一聲不吭，他想到那場荒謬卻真實的夢，濃煙和烈火中，他頭也不回帶著周新月離開。
這一次不會，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只是，有點太疼了……
下面消防員已經來了，樓下的火勢也沒有那么大了，陸知行低頭看了一眼謝云舒拽著自己的手，視線開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