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行心里紛亂，并不知道家屬院的風向已經轉變了。
原本大家還都可憐周新月，指責謝云舒無理取鬧。可現在謝云舒不鬧了，直接搬了東西走人，態度堅決要離婚，這些人又開始同情起謝云舒來。
大概是進了臘月，醫院也沒那么忙了，陸知行做了一個小手術就在辦公室看病歷。
一個護士敲了門進來：“陸醫生，小偉那里住院費不夠了，還差三十塊錢……”
陸知行手指微微緊了緊：“去和新月說了嗎？”
周新月已經過了實習期，現在也正常領工資了，而且之前他每個月都會給她們母子五十塊錢，就連小偉前段時間上學的學費也是他出的。
她能負擔得起三十塊錢的醫藥費。
小護士微微一愣，試探著開口：“這錢是要讓周護士出嗎？”
這叫小偉的娃娃可沒少生病，不是感冒就是摔傷，今天胳膊破皮了明天腳燙傷了，她都懷疑這孩子是不是招上什么東西了。不過之前都是陸醫生跑前跑后，并且醫藥費住院費也都是從他那里出的。
所以住院部那邊提醒錢不夠的時候，她就直接來找陸知行了，整個醫院都默認了，小偉不是陸知行的孩子，但和親生的也沒區別。
陸知行從來沒這么尷尬過，三十塊錢實在不是大數目，可他竟然也拿不出來：“你先去告訴新月一聲，我這邊還有其他事情要忙，暫時過不去。”
直接說自己沒錢，這種話陸知行實在說不出口，只能隨便先找了一個理由。不過他冷臉習慣了，小護士從他臉上也看不出來什么端倪，只點了點頭：“那好吧，我去找周護士要錢。”
要錢這兩個字讓陸知行不自覺臉上發燙，等小護士走后，他深吸一口氣，覺著自己有必要再和謝云舒談一談。
離婚這個風波應該盡快過去了，再這么下去，不管是生活還是工作都會一團糟……
周新月把小偉扔到醫院，壓根就沒再管過，還是護士找過來她才不耐煩地過去了一趟：“又怎么了？傷口不是都沒事了？”
小偉抿著唇，也不敢看她，胳膊和腿還很疼，他只敢小聲開口：“媽媽，我想吃點饅頭。”
“你幾歲的孩子天天吃這么多，餓死鬼投胎？”
周新月不想搭理他，但又顧忌到陸知行也在這個醫院，才寒著臉去護士站把早晨吃剩下的兩個包子拿過來：“自己吃！”
小偉小小的臉皺成一團，他胳膊上都是水泡，動一動都很疼，可他也知道這個媽媽不會喂他吃飯，只能忍著疼自己慢慢吃那個涼包子。
吃到一半，又有護士進來。
周新月這才變了一張小臉，心疼地把包子一點點掰下來放他嘴里，又倒了熱水送過去：“你這孩子，說了不能吃涼包子非要不聽，快喝點水，小心一會肚子疼！”
那水還有點燙，小偉不敢吭聲，輕輕抿了一口：“媽媽，我不渴了。”
周新月也沒有要繼續喂他的意思，就把水隨手放桌子上，才轉過身看向護士：“多虧了你幫忙照顧孩子，等著小偉出院了，我和知行哥一定要請你吃飯。”
這話好像，她和陸知行真是兩口子！
小護士想到陸知行的話，干脆直接開口：“周護士，小偉住院已經欠了三十塊錢費用了，你看下盡快補上？”
她一個月工資也才幾十塊錢，這欠了醫藥費可是大事，要不是看在陸知行的面子上，錢不夠都不能住院的……
周新月愣了一下：“昨天知行哥不是交過錢了嗎？”
小偉住院這么多次，哪一次不是陸知行一手操辦，什么住院費醫藥費她從來沒有管過，只管用小偉‘病弱’來拴住陸知行的心。
聽到周新月的話，小護士語氣也有些不好了，兩個人都有工資，一點醫藥費怎么還推三阻四了？如果這錢不要上來，到時候倒霉的可是她！
“陸醫生昨天晚上只付了十三塊錢，錢不夠我是看在大家都是同事的面子上，才給孩子先用了藥，辦了住院手續。”
小護士擰了擰眉頭，懷疑地看著周新月：“我剛剛去找過陸醫生了，他說有事要忙，讓我來找你！你該不會不想交錢吧？”
周新月很快反應過來，她連忙笑了笑：“怎么會呢？我也是護士，知道咱們醫院的規章制度。你放心，我下了班就去給你拿錢。”
小護士不樂意：“下班不行，你要有時間現在就回去拿，再拖一晚上住院部的領導該找我了。”
周新月在醫院立的人設，一向是溫柔純潔的小白花，在沒有抓住陸知行這棵大樹之前，她當然還要維持這個人設。雖然心里恨不得撕了這個小護士，但她還是綿綿地開口：“那好，我馬上回家去拿錢。”
小護士也不是要咄咄逼人，能把醫藥費補上，她也沒再說話，只是看著小偉說了一句：“你對孩子也上點心，這都幾點了才吃上早晨飯？”
周新月裝得再好，也不是面面俱到，至少她對這個孩子好不好，這里的護士心里都有數，只是沒人愿意去陸知行面前多嘴罷了！畢竟她們要去說什么，難道去陸醫生面前說，周新月不是一個好媽媽？
人家為了周新月連自己妻子都能關進精神科，還不知道怎么對付她們這么外人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一次周新月的笑容有些勉強了，她為自己辯解了一句：“我這兩天有些太忙了，心里面一直記掛著小偉呢！”
小護士心里面冷笑一聲，什么也沒說轉身就離開了。
這孩子命真夠苦的，攤上這么一個媽！什么太忙了，她和陸知行早晨一起從家屬院出來的消息，整個醫院都傳遍了，還在這里裝什么呀！
有空給男人送飯，沒空管自己的孩子，這叫太忙了？
病房里很快就剩下周新月和小偉兩個人，小偉見周新月臉色陰沉，下意識蜷縮了一下脖子。
下一刻，頭上果然挨了一巴掌：“沒用的東西，一頓飯不吃能餓死你嗎？還要花我三十塊錢，吃吃吃，不準再吃了！”
吃了一半的涼包子被扔到垃圾桶，小偉用燙傷的胳膊捂著頭緊緊咬住唇，不敢哭出聲音來。
周新月心情煩躁，在醫院也不敢動靜太大，又狠狠瞪他一眼才匆匆離去。
這段時間她花錢如流水，錢都用來買衣服和化妝品了，哪里有三十塊錢拿出來？！
等周新月離開，小偉的眼淚才嘩一下流出來，他下了床從垃圾桶把半個包子撿出來，一邊吃一邊小聲嗚咽……
他沒有媽媽了，不會有人再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