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慈最喜歡的,就是養靈寵。
他有很多靈寵,這些靈寵,總是會在他最傷心的時候陪伴他。
大約是察覺到,他或許命不久矣,它們此刻便是不曾離開他。
“現在也就只有你們,還愿意陪伴著我了。”
鳳慈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一只靈寵的腦袋。
他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緒。
平平靜靜的,跟以往沒什么區別。
人或許看不出來,但跟他有契約的靈寵,卻是可以感知到他的情緒。
靈寵們大約知道了什么,它們在前面奔跑著,帶著他進入了一個神秘的林子,林子中,有很多奇怪的,美麗的靈獸。
他第一次看見,這么多的靈獸。
靈獸們分列各處,暗中一雙一雙好奇的眼睛都看著他。
靈寵們,帶著他,最終停在了,一只九色麋鹿面前,麋鹿的眼睛,宛若琉璃,凝聚著世間最為神秘的色彩。
鳳慈看見這雙眼睛的一剎那,他就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
“我愿意,獻上我所有的一切。”
“求您……”
“賜予我一場美夢。”
男人的懇求,得到了準允。
等他再次睜眼時,他又看見了,自己出現在斷仙臺下,眾人的審判,讓臺上的女子瀕臨絕望,這一刻,他終于可以無所顧忌,沖上斷仙臺!
鳳慈帶著臺上的人,沖出了層層包圍,離開了萬靈宗,躲了起來。
此刻,她金丹仍在,人也不曾受傷。唯有那一雙眼睛,充滿了困惑。
“我以為,你不會救我。”
“……是我的錯,沒有第一時間救你,我都知道了,你沒有害過我,先前……是我對你有所誤會,從前種種,是我不對,我不求你原諒我,但我求你,別恨我。”
鳳慈看著面前熟悉的面容,明明道歉的話已經說出口,明明已經救了人,可是看著眼前的目光,他內心的歉疚,依舊在無限放大,依舊……
依舊沒能得到任何的舒緩。
他說著說著,自己又沉默了下來,道:
“罷了……恨我也無妨,我是你師兄,是我這個兄長,不對在先,要恨就恨吧。”
男人低著頭,語氣中包含無限失落與遺憾。
女子沉默片刻,最終伸出了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
“我不恨你,你不是救了我嗎?我為什么要恨你?”
“我……我救了你,只有這一次,卻無法抵消我之前對你犯下的種種罪過,你恨我,是應該的。”鳳慈有些哽咽,他還記得……
當初,她說——
“所有人中,你最恨我。”
他,竟無可反駁。
“你好奇怪,為什么一定要我恨你呢?或許,我已經原諒你了。你可以不必如此執著。”女子眼中寫滿了困惑。
“因為,這都是假的。”
鳳慈看著她的眼睛,最終搖了搖頭,后退了一步,明明……明明是夢境,可是為什么,他偏偏還記得之前所有的一切?
眼前的人,終究只是夢境!
根本……就不是真的。
他所謂的道歉……
根本,根本就沒有讓她聽見。
回不去的事情,就是回不去。
鳳慈的眼淚砸下,恍然間,他求著九色麋鹿賜予他的夢境轟然崩塌,他又再次醒了過來!
醒來的那一剎那,他看見了,麋鹿眼中的困惑。
它好像在困惑,他為什么還能醒過來。
它的夢境,可以給人所有想要的一切,入了夢的人,沒有人會愿意醒過來,何況……還是剛剛入夢,就醒了過來。
“你,為何蘇醒?”
麋鹿的話音空靈,仿若神明的嘆息。
“那終究只是夢境,不是真的,我想要的……是真正的她原諒我。”
鳳慈搖頭:
“我終究,沒辦法自己騙自己。”
“對不起……如果可以,請給我另一個死法吧。”
“我之前對她,有太多誤會,我傷害過她很多次,卻沒有一次是真正保護她的,而如今,她早已超越了所有人,我……我想,盡我畢生之力,可以保護她一次。”
道歉。
不如行動。
鳳慈跪在地上,仰望著眼前似若神明的麋鹿,終究再度叩首。
良久,許是他的誠意,打動了它。
奇異的光芒落于森林,降臨在了他的身上,男人的身影與氣息,在這一份光芒中,逐漸淡去,逐漸消亡,最終化作了,一枚……
一枚玉墜。
玉墜被流光托舉,送往遙遠的殿宇。
殿宇之中,女子閉眸,似乎是做了夢,她從夢中蘇醒時,有些恍惚。
她竟,夢見了鳳慈。
夢見,他在斷仙臺上,救了她。
之后,又同她道歉……
卻又求著她恨他。
還真是……
很奇怪呢。
女子恍然,故人一個接著一個離去,鳳慈,似乎……是最后一個了。
她的思緒不由飄遠,臨了,天邊劃來一縷流光。
光芒托舉著一枚玉佩,送入了她的手中。
玉佩送入她手中那一剎。
一道防護結界,在她身前蕩開。
是,防御法器。
有人,將自己畢生修為,化作了這個法器。
但求……護衛她的周全嗎?
葉翡看著自己手上玉佩。
腦中不自覺浮現出方才的夢境。
夢境中,那人倉皇無措,充滿自責與愧疚的面龐再度浮現在她的腦海。
她似是明白了什么。
最終,發出了一聲無奈的嘆息,將未盡之言說完:
“夢,不是假的。”
“鳳慈,我原諒你了。”
“……你若還能聽見,便安心離去吧。”
莫再行錯事。
傷人誤己。
來日,若有重生之機。
她愿再次與他相見。
“保重。”
女子話音隨清風遠去。
微風輕撫她的發絲,輕柔和緩。
或許。
他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