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東方吞溟所說，是真的。
葉翡猛然蹙眉，她說完，又是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不對，旋即閉了嘴。
“阿翡，果然是在關(guān)心我？”他低低的笑了起來，笑容不似以往狂妄且充滿了嘲諷，此時此刻，竟是難得的溫柔之色。
“你有多久，沒有這樣跟我說過話了？”
他還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得不到她一個青眼了。
“閉嘴。”葉翡心里的情緒翻涌，莫名難受，她深吸了一口氣，心情尤為復(fù)雜，一時間竟然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云寒蒼白一笑，想要在開口，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體內(nèi)的氣息紊亂，這兩日，消耗了太多的靈力，方才破陣，讓他壓制已久的心魔，復(fù)蘇了。
還真是，禍不單行。
“我們回仙界吧，阿翡。”
他強撐著開口，語氣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神情瞧著輕松，目光卻一直不曾離開葉翡。
此刻，其實是，葉翡殺他最好的時候。
也是她擺脫他最佳的時機。
然而，不知道為何，觸及到他此刻的眼神，她竟……下不了手。
為什么？
這是為什么？
她怎會對自己的仇人，生出了憐憫之意？
“娘親……爹爹傷勢太重，需要馬上回去養(yǎng)傷，若不然，他會死。”謝無憂心情復(fù)雜：“娘親……想殺他嗎？”
“無憂，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你如今既已恢復(fù)記憶，現(xiàn)在，該隨我回去了。”謝雪仙緊緊的抓住了謝無憂的手，生怕她跟隨他們離開。
謝雪仙深吸一口氣，他仍然心有余悸：“是師尊的錯，讓你陷入了險境，但我跟你保證，此事不會發(fā)生第二次。”
謝無憂點頭：“我相信師尊，只是，師尊，如今爹爹跟娘親如此，我不能離開他們……”
這個時候，她若是丟下他們獨自離開，只想著自己安生，未免，未免太不是人了。
“走吧，無憂，我暫時不會殺他的。”葉翡閉了閉眼，松了口：“至少，不會現(xiàn)在殺他。”
他還瞞著她諸多事情。
至少，也要等到她將這些事情弄清楚之后，才會殺了他。
“娘親……你竟甘愿回仙界？”謝無憂訝異，她張口想要在多說什么，但最后，被謝雪仙拉住了，謝雪仙道：
“走吧，此事，不是能插手的。”
“……好吧。”謝無憂無奈閉嘴。
葉翡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帶著人離開了。
謝無憂看著他們消失的地界，有些恍惚，謝雪仙一語不發(fā)，帶著她也離開了幽冥。
兩人沒有馬上回天機閣。
謝雪仙只是將她帶回了人界的某個地界中。
他們來到了市集上，直到坐在熱鬧的茶樓時，謝無憂才恍惚回神，她道：“師尊，我爹爹跟娘親，最后，能善終嗎？”
“……我不知道，我只能勉強推演到他們的前塵，但未來如何，我算不出來。”這兩位，如今已經(jīng)不是他能算的了。
兩位的命運。
關(guān)乎天地大劫。
非是他可以左右。
謝無憂嘆息，她坐在茶樓中，望著窗外景象，望著周圍熙攘的人群，莫名的感覺心里堵得慌。
不知道為什么……
她總覺得，這一切，似乎沒這么容易結(jié)束。
東方吞溟，乃是曾經(jīng)的天道化身，他會這么輕易，就被滅殺嗎？
“無憂，你在想什么？”謝雪仙凝視她，他不動聲色的將一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手上，道：“你遇險，這一次，是我未能保護好你，此物，有我的神識，關(guān)鍵時刻，可替你當(dāng)下致命攻擊。”
“什么？不可，師尊，您用神識分身幫我擋攻擊，那受傷的，豈不就是你，絕對不可以！”
謝無憂連忙搖頭，當(dāng)即就去摘戒指。
但是，怎么樣都摘不下來！
謝雪仙攔住她，認(rèn)真道：“不要摘下來，我作為師尊，讓你遇險，本就是我的不對，我答應(yīng)過你，一定護你周全，如今，便不可食言，你且安心戴著，不要顧慮我，就權(quán)當(dāng)是，讓我求個心安，好嗎？”
謝雪仙軟和了語氣。
言語之間，可窺疼惜。
謝無憂心軟的一塌糊涂，她心神一顫，最后，點了點頭。
“好。”
……
昏暗的閣樓中，男子頹坐在地上，身邊散落著酒壇。
原本英俊的面容，長出了胡茬，看起來，竟頗有幾分流浪乞人的氣息，男子雙目無神，此刻猛地給自己灌酒，神色頹靡。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不干脆連我一起殺了？”
東方翊攤在地上，只覺得十分的好笑。
為什么呢？
他的師門，都被人給殺了。
偏偏，偏偏他連報仇的辦法都沒有。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仇人在前，卻殺不了。
天底下，還有比他更悲哀的人嗎？
“……該死啊，我真該死啊……”東方翊喝著酒，喝著喝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就笑了，他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幾乎瘋狂的咒罵自己：“廢物！廢物！真是廢物！為什么我這么廢物！”
如果他再強一點，亦或者，亦或者他當(dāng)時能在場，或許，或許能挽救一些人，就不至于淪落到，這滿門覆滅的下場！
為什么？
為什么他這么沒用？
這么多年了，一事無成。
東方翊將自己關(guān)在閣樓內(nèi)，此番頹靡，讓閣樓外的一對夫妻面露擔(dān)憂。
東方家主跟東方夫人嘆息。
事情他們都已經(jīng)聽說了。
百花宗覆滅，他們的孩子，就因為自己沒能救人，也沒能報仇，如今陷入了自責(zé)之中，這都已經(jīng)酗酒三日了，在這樣下去。
沒準(zhǔn)要出事啊。
“這下可怎么辦啊？東方雄，你說句話啊？”東方夫人禁不住催促。
東方家主搖頭，道：“還能如何，那仇人是誰你沒聽說？那可是云寒仙尊，曾經(jīng)的仙盟盟主，天下間，誰是他的對手啊，我們東方家雖然厲害，但如今到底已經(jīng)沒落了，打不贏他，如今，除了求祖宗保佑，還能如何？”
讓東方家的先祖?zhèn)內(nèi)兔蟪疬€有可能。
憑東方家現(xiàn)在的本事，只能干看著，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只能等東方翊自己走出傷痛來！
“走吧，走吧，讓他安心靜靜吧，等過段時日就好了。”
東方家主催促東方夫人，東方夫人雖不情愿，但到底還是走了，不敢打擾東方翊，只愿他自己能想開。
閣樓門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東方翊沒有管。
他只是沉悶的喝著酒，只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空靈且充滿了蠱惑之意的話音，悠然響起：
“想報仇嗎？東方翊，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