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覺得，你害了我媽，就沒人知道從前的事了?”凌槐綠逼近趙雪華，一字一頓道：“你和我媽小的時候，一直嘴甜會討老太婆的歡心，處處壓著我媽占盡好處。
當(dāng)時趙家供不起幾個孩子讀書，是我媽求了文昌舅舅，打了借條，說好將來不管書讀的好不好，這錢都是要還的。
文昌舅舅看我媽讀書成績好，才會同意村里借錢給我媽讀書。
錢是我媽借的，但書是你和趙文貴一起讀的！
可你和趙文貴并沒有珍惜這個機會，最后我媽以全縣第一名進的中專，而你倆連高中都沒考上，
她原本可以繼續(xù)讀高中考大學(xué)的，但為了減輕家里負擔(dān)，早點出來工作，那么好的成績依然選擇了中專！”
而趙雪華靠著姐姐借來的錢，僥幸上了初中，卻沒把心思放在學(xué)習(xí)上，而是暗中挑選未來的結(jié)婚對象。
她在同學(xué)之中挑中了公社治保主任的兒子陳向前，初中畢業(yè)，就跟人私下有了首尾，逼得陳家不得不娶她過門。
陳家條件不錯，趙雪華一進門就懷了孩子，靠著自己那點手段籠絡(luò)住了公婆，在生下兒子陳紅軍之后，在陳家徹底站穩(wěn)了腳跟。
陳父作為公社治保主任，專管地富反壞右等黑五類分子，在風(fēng)雨年間沒少撈好處。
趙雪華生下兒子后，就在公爹的幫助下，進了公社糧食站工作。
生了兒子，還吃上了公糧，趙雪華著實過了幾年風(fēng)光日子。
那時候人家都說，趙秀華這個姐姐雖然比趙雪華聰明讀書好，但沒她好福氣，人家直接嫁了治保主任的兒子，還給安排了工作。
原本還算看重趙秀華的趙家人，也慢慢偏向了趙雪華這個小女兒。
趙秀華中專幾年，都是靠自己到處借錢讀書，好在她為人踏實，讀書天分也確實不錯，親朋好友和村里長輩，還是有人愿意在她身上押寶。
趙秀華中專畢業(yè)后，一開始是分到鄉(xiāng)下小學(xué)，后來因為表現(xiàn)突出，又有干媽黃教授幫忙，順利進了市中學(xué)教書。
沒兩年，她就把讀書時欠下的債務(wù)還清，在黃教授的牽線下，跟在公安局上班的凌文海結(jié)了婚。
等到凌槐綠出生后，陳家的日子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一開始，是陳父被人舉報貪墨地主抄家錢財，還欺負黑五類子女，跟婦女有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
隨著陳父被公審判刑勞改，趙雪華和男人陳向前因為陳父得來的工作，也被人給告了。
沒了工作的趙雪華，只能和丈夫帶著孩子回鄉(xiāng)下種地。
過慣了舒坦日子的陳向前受不了這般打擊，回村后也不認真干活，勞動態(tài)度極為消極，待形勢稍微好轉(zhuǎn)一點，他居然學(xué)會了賭博。
原本很恩愛的夫妻，開始互相數(shù)落埋怨，在陳向前開始酗酒后，三天兩頭的打架更是日常了。
凌槐綠記憶一向很好，她清楚記得，那時候，趙雪華每次來家里哭訴，趙秀華都會想辦法給她一些糧票布票。
趙秀華同很多家庭里的姐姐一樣，出息了沒少拉拔娘家人。
她找關(guān)系給趙文貴買了工作，同樣的，她也花錢給趙雪華找了個工作。
可那會兒，趙雪華一方面嫌棄那工作是在紡織廠打掃衛(wèi)生太下賤，一方面也舍不得陳向前和孩子。
工作沒干兩天，她就轉(zhuǎn)手把工作給賣了，扭頭跑回鄉(xiāng)下去黑市碰運氣。
她膽子大，也會來事，在黑市認識了不少人，也掙了一些錢。
隨著掙錢的欲望膨脹，趙雪華的膽子也變得越來越大了，她不再局限于當(dāng)?shù)兀_始朝著外面拓展。
一開始，她還會因為陳向前的約束收斂手腳，可后來，陳向前因為喝醉酒，栽進河里淹死后，她就徹底放飛了自我。
她在黑市上認識了不少人，好幾個當(dāng)?shù)赜忻幕旎欤€跟人拜把子，認了干哥哥。
在干哥哥們的幫助下，趙雪華膽子越來越大，也掙了不少錢。
隨著改革春風(fēng)席卷而來，趙雪華的野心，已經(jīng)不局限近處跑買賣了，她找上門求趙秀華和她一起去南方。
“姐，我求你跟我去一趟吧，你腦子好使，看事情也很準(zhǔn)，我這第一次去羊城，身邊沒個是熟悉的人，我不放心啊！”
趙秀華喜歡踏實安穩(wěn)的生活，不喜歡像趙雪華這樣倒騰。
“雪華，你聽我一句勸，雖說好多人去羊城確實賺了錢，可那邊治安不好，現(xiàn)在那邊又在搞開發(fā)，涌入羊城的人龍蛇混雜，啥樣的人都有。
你要真想賺錢，就過兩年，等那邊稍微安慰一點再去，眼下真不是過去的時候！”
趙雪華撲通給趙秀華跪下了：“姐，咱倆從小一起長大，你是知道我的，我是想賺錢，但也不是非要去拼命。
這不是沒了法子，你妹夫沒了，家里老人不管事，我總得養(yǎng)活兩個孩子吧。
我沒本事，不能像你那樣安安穩(wěn)穩(wěn)的掙錢，但我要努力給孩子一個好的前程，讓他們將來不會再走我的老路啊。
姐，你就幫我這一回吧，你放心，賺了錢我跟你平分，不會讓你白跟著我跑一趟的！”
趙雪華跪在趙秀華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說她這些年，既當(dāng)?shù)之?dāng)媽的辛酸不已。
趙秀華到底還是軟了心腸，借著暑假答應(yīng)了妹妹的請求。
只是這一次，命運就徹底發(fā)生了變化。
凌槐綠回想著母親遭遇的一切，心口怒火澎湃：“趙雪華，你說，我媽有體面工作，你在鄉(xiāng)下種地，你說我媽嫁了個單位上的好男人，而你男人是賭鬼。
可你捫心自問，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選的嗎？
你因為嫉妒，所以要害死我媽，你在害了我媽那些年，有沒有想過她曾經(jīng)對你的好，你半夜睡醒，良心不會覺得難安嗎？”
“良心不安？”趙雪華不覺得自己哪里做錯的了：“我為啥要良心不安？明明是一母同胞的雙胞胎姐妹，她過得好，拉我一把不是應(yīng)該的嗎？
還要我哭哭啼啼去求她，以為自己是菩薩，非得讓人三叩九拜上香才施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