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
張顯靈整個人如同瞬間墜入冰窟,從頭到腳刺骨難當。
回想起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在『君子堂』內所經歷的一切,的確充滿了各種詭異的不合理!
從宗門內人才迭代的斷層,再到門中前輩長老對麾下門人弟子的諸多放任。
所有的一切,無一不指向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君子堂』的一眾長輩們,正在有意地豢養年輕一輩的門人。
這個宗門的發展,多年來停滯不前,也無人在乎。
包括張顯靈在內,序列天驕也好,內門與外門的弟子也罷,仿佛都是待宰的牲口,一直以來都過得渾渾噩噩。
努力壓制著心中的驚愕。
張顯靈目光逐漸變得不善,表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實則心中卻是翻江倒海。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巨大的圈套?”
“不然呢?”
搖了搖頭。
神秘老人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了寶塔門前的地板上,直言道:“『鎮妖窟』原本是當年君子堂祖師,用來鎮壓入侵東域妖族大軍余孽的陣法,旨在緩慢煉化妖族精魄,讓它們自相殘殺,消磨其銳氣之余,繼而替大戰過后傷殘的人族修士補充元氣?!?/p>
人妖兩族向來勢不兩立。
數千年前,北荒妖族曾大舉入侵過東域神州。
妖族最后雖戰敗退兵,但當年那一戰的諸多事跡,至今仍然被三界四洲的修士們所津津樂道。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君子堂』的基業傳到了司徒忠這老東西的手中,他的資質平庸,修為達到『筑基境』后多年來竟再無寸進,眼看壽元將盡,這老小子最后便動起了歪腦筋......”
仰頭望向門外的夕陽。
神秘老頭仿佛瞬間回憶起了很多年前的往事,嘆息道:“天地萬物皆有靈蘊,妖族和人族不過是血脈不同,本質上其實壓根就沒多大區別,對妖族有效的手段,只要稍加改動,實際上對人族同樣適用,其結果甚至有過之而不及!”
咧嘴一笑。
神秘老人挑眉道:“老夫還記得,那年君子堂的晚輩共計三百七十二人,都被司徒忠輕松地騙進了『鎮妖窟』中,最后被陣法煉制成了一顆顆續命的金丹!”
瞪大雙目。
張顯靈倒吸了一口涼氣,尤其是想起司徒忠鶴發童顏的模樣,不由得感到一陣惡寒。
“至那以后,這幫老家伙就徹底陷入了瘋狂,每過一甲子,就會收納一批年輕人,培養到了一定的時候,便會依葫蘆畫瓢,將他們煉化,以此來延長自身的壽元!”
抬手隔空指向張顯靈。
神秘老人揚起嘴角,信誓旦旦道:“算起來,你們這幫后生,剛好是第八批!”
聞言。
張顯靈的脊背發涼。
長久以來,曾經對『君子堂』所有一切不合理的猜測,此刻也都有了答案。
難怪宗門會有人才迭代斷層的現象。
以司徒忠為首,這幫為老不尊的王八蛋為了自己的茍且偷生,竟不惜將一代又一代的新人,當做成了牲口宰殺。
每六十年一個輪回。
歷經了整整八次,如今算來剛好過去了五百多年之久。
“嘿嘿,老夫知道你在想啥,跑是來不及了......”
一眼就看穿了張顯靈的小心思。
神秘老人癱坐在地面上,搖頭道:“那幫道貌岸然的老狗,已經開啟了『鎮妖窟』,還故意放出了一頭妖族來混淆視聽,他們既然敢這樣做,就不怕你能逃走。”
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張顯靈瞇起雙眼,卻是明白對方所言絕非危言聳聽。
很明顯。
司徒忠和一幫宗門長老處心積慮,謀劃忍耐了這么久,又怎么可能讓人有機可乘。
現如今的『君子堂』,山門大陣肯定早已開啟。
正是敏感的時候。
張顯靈若是強行突破只會打草驚蛇,相反會引起司徒忠的懷疑。
以他如今『煉氣境』大圓滿的修為,根本就不是那老東西的對手。
“所以,你沒得選。”
搓了搓臭腳丫。
神秘老人目光如炬,怪笑道:“如今只能和老夫合作,里應外合,方才有一線生機!”
騎虎難下,左右為難。
張顯靈沉默了良久,目光逐漸平穩,冷冷道:“何以見得?”
“到現在為止,我連前輩您的身份來歷都一無所知,我又怎么知道,您和司徒忠不是一伙的......”
頓了頓。
張顯靈一字一句,質問道:“你要我,怎么信你?”
風起云涌,沙塵遮天。
兩人之間隔著一道門檻,就這樣隔空相互對視了良久。
以至于,被夾在中間的木甲衛忍不住微微一怔,一度感受到了莫名的殺氣,立馬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也罷!”
冷不防的。
滿身邋遢的神秘老人驟然起身,當著張顯靈的面撐了個懶腰,身形陡然開始拉伸,四肢更是變得無比修長。
“老夫名為宇文盛......”
青面獠牙,身高九尺。
邋遢的老者大變模樣,全身上下通體散發出幽暗的綠芒,整個人如同竹節般高大細長。
尤其是伸在前方的兩只觸手,竟猶如刀刃般鋒利。
“人送綽號螳螂太子,是昔日統領北荒妖軍的先鋒大將!”
高大的妖族大能在寶塔內張牙舞爪,除了腰間的那枚酒壺之外,身上的衣物早已被瞬間撐爆。
“老夫想要逃出生天,而你無非也是想海闊天空,不再受他人制衡......”
一雙鋒利的前肢在虛空中不停揮舞。
昔日的邋遢老頭,如今不得已,終究是顯現出了自己的真身,搖頭晃腦道:“如今老夫坦誠相待,對于接下來的合作,你小子可還有顧慮?!”
瞪大雙眸。
張顯靈早已目瞪口呆,沒成想,這老家伙竟是當年妖族大軍的頭目之一,難怪無法走出四庫書樓,看來必定是被『君子堂』的祖師爺單獨鎮壓在此。
如今回頭一想。
『鎮妖窟』內的那張紫色符箓,一定是鎮壓這老妖怪的關鍵所在,所以老妖怪才會想要借自己的手將其除去。
正如對方所說,大家想要的無非都是自由而已,其實并無沖突,完全可以相互幫襯,共度時艱。
“大,真大......”
眉頭一挑。
抬頭看向寶塔內露出真身的宇文盛,張顯靈忍不住感慨道:“好大一只肥螳螂!”
嘴角一抽。
宇文盛險些背過氣去。
他修行了多年,卻還是頭一次被人如此詬病,若不是無法走出寶塔半步,估計早就一觸手拍過去了。
冷風拂過山崗。
一人一妖四目相對,大家都是聰明人,利益為先,自然要審時度勢,合作雙贏且各取所需。
到了這個地步也不再藏著掖著,相視邪魅一笑,就這樣狼狽為奸,偷偷地謀劃起了接下來的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