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母帶著鳳晏塵來西女國，是為了叫他振作。
這是鳳晏塵第一回來西女國。
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都令他詫異，并且難以理解。
早就聽說，西女國以女子為尊，男人是女人的附庸。
可只有親身經(jīng)歷，才能體會個中新奇。
到了西女國境內(nèi)，隨處都能看見那些身強力壯的女人。
她們不似南齊女子那般柔弱，能守城，也能拉貨。
甚至，碼頭上，他還見到一個女人扛起貨物，嘲諷那弱不禁風(fēng)的男人沒用。
皇宮附近，是穿著官服的女人。
她們從容交談，朗聲大笑，并不擔(dān)心舉止是否文雅、淑女。
那種自信，在南齊女子身上，鮮少能夠看見。
鳳母在西女國待過一段時日，對這里還算熟悉。
她還生出一股子親切感，交代鳳晏塵。
“我們先進(jìn)宮拜見你妹妹，然后再去皇陵祭拜你姨母。”
鳳晏塵點頭應(yīng)下。
但是，直到現(xiàn)在，他也難以想象，妹妹薇薔，竟然已經(jīng)成為一國之主。
宮中。
鳳薇薔召見母子二人，只留了宋黎在場。
她穿著國主的龍袍，坐在高位上，盡顯威嚴(yán)。
鳳晏塵望著她，只覺得陌生。
眼前的薇薔，似乎越來越像九顏了。
不過，薇薔多了幾分親和。
“母親，兄長，快坐吧。這一路舟車勞頓，著實辛苦，今兒就在宮中住下，朕已讓皇夫安排好了。”
皇夫就是宋黎。
她如今是國主，只有私下才能喚他“相公”。
宋黎對著母子二人點頭、微笑。
“岳母、兄長。國主早就盼著你們過來了。”
鳳母察覺到宋黎的變化。
他比以前更謹(jǐn)慎了。
像是被什么束縛著。
鳳晏塵坐下后，忍不住四處張望，眼中有說不出的悵惘。
鳳薇薔面不改色。
她當(dāng)然知道兄長在找什么。
他定是想念女兒了。
不過，當(dāng)初他已經(jīng)簽下斷親書。
她不能讓他見喬兒。
鳳母見到女兒，總有說不完的話。
鳳薇薔一一回應(yīng)，卻沒有往日的溫柔體貼，更像是官場上的應(yīng)付。
鳳母對此感到陌生。
事實上，并非鳳薇薔不孝順，她最近太累了。
她當(dāng)初還沒回西女國的時候，胡媛兒就已經(jīng)知曉她行蹤，與她取得聯(lián)系。
彼時胡媛兒如火如荼地謀劃，助她上位。
她幾乎沒有一刻停歇。
即便登基了，朝中還有一批黨羽亟待處置。
再加上原屬小周和鄭國的土地被收入囊中后，又要安排百姓遷移，又要調(diào)和原地百姓的矛盾。
國務(wù)如此繁重的同時，她還得學(xué)習(xí)為君之道。
今日也是百忙之中見一見母親和兄長，卻是疲于應(yīng)對。
見面不過一刻鐘，就有大臣求見。
鳳薇薔只得讓宋黎陪伴母親兄長。
晚間，鳳晏塵終于得以單獨見妹妹。
御書房內(nèi)。
他站著，鳳薇薔坐著。
兩人的身份天差地別。
不等他開口，鳳薇薔就發(fā)話了。
“朕知道，你想說什么。
“你想見喬兒，想知道她近況如何。
“兄長，別怪朕無情，喬兒將來是要做國主的，朕不能讓你耽誤她。”
鳳晏塵緊攥著拳頭，視線盯著地上，隱忍道。
“當(dāng)初你帶走喬兒，沒說你們永遠(yuǎn)都不會回南齊。
“我以為，你們只是來西女國散心。
“薇薔，你當(dāng)初就計劃好這一切了嗎？
“你早就想把喬兒據(jù)為已有嗎？”
他知道她不能生。
所以確定，她需要喬兒。
鳳薇薔一改往日的柔弱，眼神堅定地回答他。
“兄長，我只能說，連老天都在幫我，幫夙家。
“是你犯了大錯，害死嫂嫂。
“而我恰好找回記憶，不想留在南齊。
“如今你懷疑我，難道是覺得，勾引你的那個女人，也是我的安排？”
他太令她寒心了。
她是他親妹妹，怎會做出這種惡毒的事情。
她最多是順勢而為，讓阿姐幫她掃清障礙，帶走喬兒罷了。
鳳晏塵搖頭。
“不，我沒有懷疑你。
“我只是……不希望喬兒永遠(yuǎn)留在西女國。
“她是南齊人，從小生長在南齊。
“她以后也該……”
“也該什么？也該嫁給南齊人，相夫教子，還要忍受夫君背叛嗎？”鳳薇薔挖苦道。
她站起身，以一種不容商議的口吻，警告鳳晏塵。
“既然你把喬兒交給我，就別妄想帶走她。”
鳳晏塵眼神悲涼。
“你放心，我不會與你搶她。我只希望她過得好。”
薇薔說得對，他有什么資格讓喬兒回南齊呢。
鳳晏塵離開后，鳳薇薔那強硬的偽裝撐不住，整個人恍惚地坐在龍椅上，長舒了一口。
她很怕兄長帶走喬兒。
……
兩天后。
南齊。
鳳九顏派去南疆的精銳軍，今日就要啟程，阮浮玉和瑞王會隨行。
前往南疆捉拿藥人幫余孽，是秘密任務(wù)，不得聲張，是以，打著保護(hù)阮浮玉去寺廟祈福的理由，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城。
酒樓二樓，欄桿處。
知曉內(nèi)情的左峰臉色晦暗。
他眼睜睜看著昔日一同訓(xùn)練的同袍，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奔赴南疆，立大功，心中難免惆悵。
他已過而立之年，人生還有多少個這樣的機會呢？
現(xiàn)在又傷了胳膊，不得參與這次行動，將來也再難進(jìn)入精銳軍。
思及此，熱酒滑過喉嚨，一拳擊下，木桌應(yīng)聲裂開。
門扉猛然被撞開，女子緊盯著那血跡斑斑的拳頭，目光銳利，“左鋒，你在自暴自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