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起林聽完，他沉默了。

隨后，他說：“開宇，我明白你的意思。”

“可你知道教育改革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嗎？”

“就算我同意你進行教育改革，咱們政府部門其他人能同意嗎？”

“而且，教育改革是大事，得上縣常委會討論，縣里的那些常委能同意嗎？”

左開宇也沉默了。

宋起林苦笑一聲：“改革，改革，亂世改革得用槍，和平年代改革就得用錢。”

“咱們縣里拿不出這筆錢來啊。”

“就算是能拿出來，你覺得縣里會同意把這筆錢用在教育上嗎？”

左開宇再次沉默。

宋起林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潑在了左開宇的身上。

是啊。

改革談何容易？

他想起了薛鳳鳴對元江省的經(jīng)濟改革。

他從元江省委進京時，薛鳳鳴已經(jīng)任元江省委書記一年，可他的經(jīng)濟改革依舊未能徹底貫徹下去，可想而知，改革是多么困難的一件事。

當(dāng)然，赤馬縣是肯定比不了元江省的，情況各異，自然各有各的難處。

“開宇，我的建議是……在現(xiàn)有的教育政策上進行修改與增補，你目前的任務(wù)只有一個，讓縣教育局先償還清五百萬的債務(wù)。”

“在你的分管時間內(nèi)，這筆債務(wù)能償還清了，你都是大功臣。”

“徐孝祖也快退休了，讓他提前卸任縣委常委，由你替補進來將變得順其自然。”

宋起林已然幫左開宇規(guī)劃好接下來要走的每一步，只需要左開宇完成這些任務(wù)，他就能順利進入到縣委常委。

左開宇繼續(xù)沉默著，沒有說一句話。

宋起林見左開宇一言不發(fā)，便說：“開宇，我知道你想干一番大事業(yè)，可現(xiàn)在縣里情況就是這么一個情況，我是縣長尚有捉襟見肘的時候，更何況你呢。”

“還有，你的思維得改變一下，你當(dāng)初是省委書記的秘書，自然覺得一切事情都能辦成。”

“后面又到了大業(yè)縣這么一個經(jīng)濟大縣，縣里面的下屬也肯定尊重你這個前專職秘書，所以工作也開展得順利。”

“但是現(xiàn)在，情況不同了。”

宋起林拍了拍左開宇的肩。

他繼續(xù)說：“你一來赤馬縣，夏為民就打了招呼要照顧你，這已然注定你在赤馬縣的每一步都是舉步維艱。”

“現(xiàn)在，接下的教育攤子更是赤馬縣的大難題，誰都不愿意去碰的難題，你卻還想著改革，過于冒進了。”

“換一換思維，想一想自己目前的境遇，然后再來找我，怎么樣？”

左開宇看著宋起林，隨后起身，說：“好，宋縣長。”

他只說了這么一句話，再也沒有說其他的話。

從宋起林的辦公室離開，左開宇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整個上午，左開宇都待在自己的辦公室。

下午時，縣教育局的局長楊致遠來到了左開宇的辦公室，嘿嘿笑著：“左縣長，我才聽說你一個人下鄉(xiāng)鎮(zhèn)去調(diào)研了。”

“你說這叫什么事兒，我們是你的下屬，讓領(lǐng)導(dǎo)下去吃苦，我們卻在縣里坐享其成，慚愧啊。”

楊致遠聽進去了黃東才的話，配合左開宇，然后靜看左開宇出洋相，靜看左開宇自己把自己搞成反面教材。

赤馬縣的教育口，可不是隨便一個誰就能解決的。

這里面牽扯太廣，太深，徐孝祖這個老油條清楚，他這個縣教育局長自然也是清楚的。

左開宇盯著楊致遠，微微一笑：“楊局長，何來的坐享其成啊，我這幾天下去可謂是毫無收獲呢。”

“聽說楊局長是教育口的老人，我想請問一下，楊局長對如今教育系統(tǒng)的情況有何見解呢？”

楊致遠一聽，左開宇竟然開始請教他了。

他暗想著，莫非左開宇下鄉(xiāng)鎮(zhèn)是真碰壁了，知道教育口的事情不好辦，所以主動降低身份，開始請教自己了？

想到這些，楊致遠便一笑，說：“左縣長，我的確是教育口的老人啦，在教育局深耕了二十載。”

“如果說縣里誰對教育系統(tǒng)最有發(fā)言權(quán)，我覺得我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楊致遠先是一番自夸，而后偷偷瞧了左開宇一眼的表情，見左開宇始終保持著一副好奇的模樣，心頭也就更加的飄飄然。

他便說：“左縣長，你既然問到我，我肯定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咱們縣的教育口啊，首先是需要錢。”

“局里還欠著五百萬，能把這五百萬的債務(wù)解決掉，教育系統(tǒng)的問題迎刃而解。”

左開宇瞧著楊致遠，笑道：“就這么簡單？”

楊致遠一頓，哈哈一笑：“左縣長，這簡單嗎？”

“五百萬啊，咱們教育局不是掙錢的局，而是縣里開銷最大的局之一，你說簡單？”

隨后，楊致遠嘀咕一聲：“簡單，簡單，嘴上說簡單誰不會啊。”

“讓你分管財政局，你看簡單不簡單。”

左開宇隱約聽到楊致遠的嘀咕聲，也就一笑了之，繼而詢問起來：“楊局長，這五百萬的債務(wù)解決后，又該如何？”

楊致遠說：“那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哎呀，左縣長，你想太遠了，我建議，先解決五百萬的債務(wù)。”

他心中卻在想，你左開宇別說解決債務(wù)，今年先不增加債務(wù)，你的工作就及格了，就算縣委書記梁五福盯著你，也找不出你的茬。

左開宇敲打著桌面。

解決五百萬的債務(wù)不僅宋起林說，如今教育局的楊致遠也這么說，看來的確是當(dāng)務(wù)之急。

可解決債務(wù)不是左開宇的終極目標(biāo)。

他覺得，還是得教育改革。

解決五百萬的債務(wù)，只能讓赤馬縣的教育系統(tǒng)崩潰減緩，時間一到，該崩潰還是得崩潰。

到時候，就算他已經(jīng)離開這個崗位，不再分管教育口，問起責(zé)來，他左開宇是要擔(dān)責(zé)的。

此來樂西省，左開宇可不是來被追責(zé)的。

他是來接受夏為民的挑戰(zhàn)的。

若是連一個縣城的教育問題都解決不了，自己又有什么資格站在夏為民的面前呢。

左開宇盯著楊致遠，說：“楊局長，你先回去吧，明天咱們開會。”

“這個會議很重要，局里的黨組成員都要到會，不得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