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助手已經全部回房休息，綠洲婚介所大門破碎的玻璃處，滲出鮮血，門外還堆積著黑色飛蟲的尸體沒有清理，夜色已深，顧懷薇準備明天再清理。
“我這邊已經沒事了。”顧懷薇沒有開窗戶。
周川寧長舒了一口氣：“沒事就好，這幾天我不在局里，如果你打電話給我，我沒有接的話，你可以給我發短信，我看見之后會立刻回你的。”
顧懷薇稍顯冷淡的點頭，下達逐客令：“嗯，時候不早了，麻煩你跑這一趟，你先回去吧。”
這個周川寧沒有過度停留，他只是交代了幾句注意安全，然后轉身消失在夜色里。
只是離開沒多久，顧懷薇又收到了周川寧的求救短信：我剛剛被人襲擊，外面有危險，你千萬別出來！別管我！保護好你自己！
緊接著又是一條語音，點開語音播放，里面傳來滋啦滋啦的聲音，以及槍擊聲。
周川寧好像真的遇見了危險。
不過，顧懷薇想著，被襲擊了還能發這么長的短信，還能發語音，大概率沒死，還能反抗。
她沒那么愛管閑事。
完全沒有出去看看的意思。
顧懷薇用手機給周川寧回了一個消息：好的。
再然后，縮進被窩里，用軟和的被子蒙住腦袋，關燈睡覺。
第二天，吳銘帶領著警隊的同事來到綠洲婚介所，給顧懷薇做了個筆錄，走了一下流程，然后把大門處拍幾張照片，就帶著烏泱泱一群人回去了。
顧懷薇準備了一些前往曙光聯盟路途上需要用的東西，然后打印了一沓關于曙光聯盟的資料。
這次是林蛇陪她一起去，所以資料部分是林蛇幫她事先準備好的。
顧懷薇用平板車拖著店里已經沒用的活動建材，出門丟垃圾，她看見一位頭發花白的婦人從登天梯上爬了上來。
那登天梯格外陡峭，瀑布冰涼的水沖刷在婦人單薄的身上，婦人搖搖欲墜，極為危險。
她身邊沒有異形陪伴，只憑著自己的意志力爬上了登天梯。
顧懷薇一開始沒有當回事兒，畢竟經常有一些腦殘的人類相信爬上登天梯之后就能愛情永恒，所以跑到這里交磁力值挑戰。
有的賺就行。
這個世界已經開始入秋，空氣里帶著幾分蕭瑟的涼意。
“顧小姐……”
婦人爬上登天梯，渾身濕漉漉地站在寒風之中，呼喚顧懷薇。
那聲音有些耳熟。
顧懷薇把建材垃圾堆在無人的角落里，回頭，目光定格在那位婦人身上。
她是……何佳瑞！
有段時間不見，何佳瑞變得格外的陌生。
她穿著陳舊長外套，面容憔悴，原本紅潤的肌膚失去了光澤和彈性，整張臉蠟黃暗淡，眼角布滿了皺紋。
這短短的大半個月時間里，時光像是沉重的車輪，飛速地碾壓過她的青春，在她的臉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變化太大，顧懷薇差點沒認出來。
顧懷薇試探地問道：“何佳瑞？”
“是我。”婦人點了點頭。
顧懷薇的目光落在何佳瑞濕漉漉的破舊外套上，微微皺眉：“你不是搬家搬到很遠的城市里去了嗎？”
“說來話長。”何佳瑞甩了一下衣袖，水珠順著殘缺衣擺，滴落在地面，凝成一小灘水洼。
顧懷薇把平板車放到一邊，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那就長話短說。”
何佳瑞聲音微顫：“紀玄騙了我，我拋棄了他，回來了。”
單薄的外套被瀑布浸透，裹在何佳瑞瘦削到只剩骨頭的身軀上。
她的頭發也濕透了，凌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整個人透著疲憊。
顧懷薇抿了抿唇，見她這般可憐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先別站在外面了，進來吧。”
這算是第一位客人的詛咒嗎？
顧懷薇還以為，紀玄會照顧何佳瑞，讓她雖然生活在謊言里，但會過得還不錯。
卻沒想到，何佳瑞還是沒過上好日子。
“我想再見見你。”何佳瑞的眼睛看起來有些怪，像是經過治療，但沒有完全醫治好。
“有什么話進來說。”
綠洲婚介所已經開了暖氣，室內的燈光柔和，將初秋的寒意隔絕在玻璃門外。
顧懷薇去衛生間拿出一條干凈的毛巾，扔到何佳瑞懷里：“先擦擦吧，我去給你拿一套干衣服換上。”
何佳瑞抬眼看了顧懷薇一眼，聲音沙啞得像是被水浸泡過：“不用了，我這樣就可以。”
顧懷薇沒管她說的話，而是直接拿了件干凈的外套，放在她旁邊的沙發上。
“換上。”
何佳瑞垂下頭，低聲應了一句：“謝謝。”
“我把幾個助手派到分店去了，他們暫時不在，你可以放心換，我幫你看著。”顧懷薇站到門口處，防止此時有顧客推門進來。
何佳瑞換好衣服后，顧懷薇泡了杯熱茶，清香裊裊，她將茶杯端到何佳瑞面前，讓她暖暖身子。
“說說看，紀玄怎么騙了你，你又是怎么回來的？”顧懷薇靠在沙發上，膝蓋上放著抱枕，語氣平緩。
何佳瑞曾經像春日湖水般清澈動人的雙眸，此刻變得黯淡。
她先問了一個她比較關心的問題：“你覺得，紀玄對我好嗎？”
顧懷薇想了想，客觀說道：“還行吧，至少他給你提供情緒價值。”
“可是他欺騙了我。”何佳瑞捧著熱茶的手指微微顫抖，指尖因為寒冷而泛白，“我能夠真切感到他對我的好，所以我才選擇他，可是，他為什么能既傷害我，又愛著我呢？這難道不矛盾嗎？”
“不矛盾，有些人愛別人的方式就是傷害。”顧懷薇母單，并不擅長談論情感問題。
“你是怎么發現他騙你的？”
“在搬家的路上，他說了一些關于營救我的細節。”何佳瑞眉梢間是散不開的冷意，她低頭嗅了嗅茶香，抿了一口，“明明是你救我出來的，他帶著警察在廢棄樓外見到我，他卻向我提到了我被關在籠子里的事情。”
“關于案件的細節，可能是警察后期調查后，告訴他的。”
“不是的！”何佳瑞抬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執拗，“他還說他能幫我醫治眼睛，他拿了一種眼藥水給我點，我的眼睛確實慢慢好了起來，但是……但是這很不合理！”
說到這里，何佳瑞的語氣變得激動起來：“陳留香那么專業的醫療團隊，當時給我檢查眼睛的時候，都說我需要動手術，他拿了不知道什么的藥，在我眼睛里點了幾下，我的眼睛就逐漸好轉，這說明什么？”
顧懷薇語氣平淡：“說明他手里有解藥，綁架大概率是他策劃的。”
“沒錯！”
何佳瑞閉上眼睛，眼角的皺紋擠壓在一起，像是風中搖曳的花瓣，稍有不慎便會徹底凋零。
“其實你早就看出來了吧？你不想我變成今天這個可悲的樣子，所以，你沒有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