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蓮又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灶膛里的火光映的齊蓮的臉都有些出汗。
齊蓮小聲道：“……你還記得不，秀麗姨她男人的大哥，是在衙門當吏胥的，就是住在縣城那個。”
宋燕燕點頭如搗蒜。
她自是記得的。
先前秀麗姨還從她大伯哥那兒聽說了宋盼兒跟那個縣城后生相親成了的事，還來跟她阿娘八卦過呢。
齊蓮小聲道：“秀麗姨她婆母，花老太太，一直是跟著大兒子住一段時間，再跟小兒子住一段時間。她們在傳，說是前兩天花老太太去縣里，撞見她大兒媳婦跟野漢子偷情，所以回來后就……”
說到“跟野漢子偷情”，齊蓮臉也一下子紅了，她意識到什么，趕緊住了口，“哎呀哎呀”兩聲，有些慌：“壞了，娘回來了要是知道我跟你說這個，鐵定要揍我。”
齊蓮就是得知了一樁大八卦太興奮，想找個人分享，可老爺們有又對這個不感興趣，正好宋燕燕回來了。
齊蓮這猶猶豫豫的，還是說了，說到后面已經(jīng)是越說越興奮了，沒剎住，把“跟野漢子偷情”說了出來。
這一說出來，齊蓮就后悔了。
宋燕燕趕緊安慰齊蓮：“嫂嫂怕什么啊，你現(xiàn)在還懷著孩子呢，阿娘哪里敢動你一根毫毛！你這是有免搟面杖金牌啊！”
齊蓮被宋燕燕這說法逗笑了。
宋燕燕則是繼續(xù)八卦：“……不過，嫂嫂，你說的是真的假的啊？秀麗姨的婆母，就真的因著這個被活活氣死了？”
“應該是保真的。”齊蓮小聲道，“當時秀麗姨她婆母撞見她大兒媳婦跟野男人偷情的時候，還有旁人在呢，就是從那人嘴里傳出來的。”
宋燕燕嘆了口氣：“就是可惜了花奶奶，我記得她身子骨還算硬朗的。”
“誰說不是呢。”齊蓮也感慨。
“對了！”宋燕燕一拍腦袋，從褡褳里取出一朵嫩黃色的絨花來，“噔噔噔噔！嫂嫂，看看這個是什么！”
齊蓮瞪大了眼：“給我的？”
宋燕燕連連點頭：“對呀對呀。我買了兩朵，這朵嫩黃色的給你，還有一朵紫色的，一會兒阿娘回來我給她。”
齊蓮歡喜極了，顯然很是喜歡：“那，燕燕你幫我戴上吧，我這手上都是灰。”
“好嘞！”
宋燕燕幫齊蓮簪到發(fā)間。
饒是在這煙火繚繞的灶房里，齊蓮鬢間的這朵嫩黃色絨花依舊襯得她多了幾分嬌妍的美。
宋燕燕撫掌贊嘆：“這還不輕輕松松就把我大哥給迷死！”
“燕燕，你這張嘴啊！”齊蓮嗔了一句，臉上飛起兩朵紅暈。
一直到傍晚，田燈花才一臉疲憊的回來了。
她在李秀麗家中已經(jīng)吃過了。
宋燕燕挑了個沒人的空擋，悄悄問田燈花：“阿娘，花奶奶身子骨不是硬朗的很么？咋突然沒了？”
田燈花嘆了口氣：“你秀麗姨也因為這個哭一天了。老太太這明顯不是喜喪，是被人氣死的。”
花老太太對李秀麗這個二兒媳婦很是不錯，真就跟親閨女一樣。
李秀麗今兒因為這個，哭的暈厥過去好幾次了，要不是田燈花一直陪著，說不得還得出事。
宋燕燕一聽她阿娘這話，心里突突的跳。
花老太太還真是被氣死的？！
如果是喜喪，她可能沒什么印象。
可花老太太要是被氣死的……她夢中怎么沒記得有這樁事啊！
宋燕燕待再問詳細些，田燈花卻只擺著手，沒好氣的說小孩子別問這么多，說什么都不說了。
不過，饒是田燈花不肯跟宋燕燕說，到了第二天，這事依舊在招油村里徹底鬧開了。
——因為，花老太太的三個女兒回來奔喪，一個比一個哭的厲害，當著村里人的面，就生生把這事給戳開了。
宋燕燕這才知道，原來，跟花老太太大兒媳婦偷情的那個野男人，竟然是他們縣的主簿！
宋燕燕瞬間就想起了，被主簿夫人收作義女的羅錦瑜。
在夢中她記得沒有花老太太撞破大兒媳婦偷情被活活氣死這事，這一世竟有了——難道是因為，這一世主簿夫人收羅錦瑜為義女，所以后續(xù)發(fā)展也不一樣了？
宋燕燕百思不得其解。
但宋燕燕還是直奔花老太太的靈堂，不說看不看熱鬧什么的，好歹去給曾經(jīng)摸過她頭的花老太太磕個頭送個行。
方家小院這會兒已經(jīng)掛滿了白幡，宋燕燕過去的時候，花老太太的三個女兒，正圍著他們大哥，方大恩，推推搡搡的。
“到現(xiàn)在你還包庇那個賤人！大哥你還是不是娘的兒子了！”
“對，大哥，你把那個賤人交出來！讓她跪在娘的棺材前，給娘償命！”
“大哥，你說句話啊大哥！你別是因為那野男人是你惹不起的大官，所以才不敢動那個賤人吧！”
花老太太的三個女兒一個比一個推搡的很。
來吊唁的，看熱鬧的，圍了一層又一層。
宋燕燕個子小，又靈活，靠著這天然優(yōu)勢鉆到了最前面。
就見著花老太太的大兒子方大恩，已經(jīng)被花老太太的女兒們推搡的很是狼狽不堪了。
方大恩頭發(fā)衣襟都有些凌亂，臉色慘白，雙眼紅腫，緊緊抿著唇，就是不說話。
花老太太的三個女兒見狀，也只能扶棺痛哭：“娘哎，我的親娘哎，你看看你養(yǎng)的好兒子啊！你都被活活氣死了，都不肯給你討個公道啊！”
“大哥不肯去，我去！”
一道沙啞的聲音傳來，李秀麗撐著田燈花的肩膀，從內(nèi)屋走了出來。
她眼睛腫的像爛桃子，聲音也啞的厲害，顯然哭了很久很久。
這會兒李秀麗眼里散著恨意：“大哥因為對方是主簿，不敢去，我不怕！打從我進門，娘就對我極好，把我當親生閨女看！她對大嫂也是一樣……可大嫂怎么對娘的啊，她偷人本來就是不對，可她仗著那野男人是主簿，打了娘一巴掌，還罵娘是老不死的！她把娘給活活氣死了！”
李秀麗越說越哽咽，最后嚎啕大哭，“娘啊，我的娘啊，你是我親娘，我是你親閨女！閨女我一定要給你討個公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