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士兵，和讀書人不同，你和他們講道理是很難講通的，周楚帶兵多年，自然知道該如何徹底征服一支部隊。那就是將他們打服。陳桓作為這支部隊的總兵，一直統領著這支部隊，現在突然讓他完全聽令于周楚，多少有些不現實。即便周楚在軍中的聲望極高，即便周楚有大明軍神這個稱號。但人都是視覺動物，沒有親眼看到的，只是道聽途說的，都不會完全信服。如今周楚要以一種他們之前從未有過的訓練方式和時間來訓練，陳桓的有所疑惑是很正常的，提出疑問也是很合理的，這一點，即便周楚身份再高，也不能以勢壓人。以勢壓人當然也可以達到目的，卻并不會讓陳桓和眼前這支部隊對周楚百分之百信服，甚至心中還會有所不服，如此一來，訓練效果就會大打折扣。很快，兩支隊伍在訓練場上拉開了架勢，為了不欺負這些人，周楚甚至沒讓虎賁軍騎馬，這一千虎賁軍抱團突進的話，即便是步兵，也是一把無比鋒利的長矛，可以直接將陳桓這支隊伍輕易撕碎。對方人數再多，哪怕是十萬二十萬，除非動用弓箭，否則即便是這些人將虎賁軍的一千人團團圍住，那么能接觸到虎賁軍的人數始終是有限的。如此一來，只要陣法得當，就會是虎賁軍單方面的屠殺和碾壓。十萬二十萬人，這一千人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但一萬人，要不了多久就能解決。這種強度的對陣，甚至都不需要周楚指揮，林鹿完全可以勝任，林鹿指揮著虎賁軍迅速結成圓陣，這個圓陣還不是傳統固守的圓陣，而是圓陣的一種變陣。傳統的圓陣沒有縫隙，適合固守，眼前的這個圓陣，卻是留出了很多通道通往圓陣內部，更像是八個扇形組合而成的圓形，這些扇形之中留出的通道足夠兩三人并行，這便是留給對方士兵進攻的通道。林鹿用這個陣法，一方面可以讓每一個陣形之中的虎賁軍互為犄角，將后背完全交給身后的戰友，如此一來，則可以全方位無死角的攻防一體。每個扇形之中的虎賁軍還可以隨時替換外圍的，如此一來，交替出戰，可以最大程度的發揮虎賁軍的戰力。另外一方面，還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證對方和虎賁軍之間有著充足的接觸面，如此一來，虎賁軍才能最大程度的被調動起來。倘若是一般的圓陣，虎賁軍和對方的接觸面始終是有限的。一般的軍隊倘若數量遠低于對方，用這種陣形只會加速敗亡，對他們而言，傳統的圓陣更合適。林鹿之所以使用這種陣型，完全是出于對虎賁軍戰力的絕對自信，林鹿很清楚，這個接觸面下，同等數量的虎賁軍對對方而言絕對是噩夢。陳桓也是懂兵法的，看到這個陣型，頓時覺得自己被侮辱了，這個陣型擺出來，是完全沒把他這一萬大軍放在眼里。訓練用的兵器和真正打仗的不同，訓練用竹棍代替長槍，竹棍前頭綁上一塊布，布上面沾著石灰，一旦竹棍上的石灰點到對方的致命處，對方就算是陣亡了。這一點大家都是清楚的。“把他們團團圍住，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的厲害。”陳桓舉著手中的竹棍，高呼道。這話一出，陳桓手下的士兵有條不紊的將虎賁軍圍在中間，隨后在陳桓的指揮下開始向各個通道之中突進。原本陳桓信心滿滿，心想周大人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這次自己要是贏了，以后和那些同僚就有的吹噓了。雖說不是周大人親自指揮的，但林大將軍也非同一般啊。然而陳桓沒暢想太久，等到他手下的兵和虎賁軍一接觸，他瞬間看出了不對。太快了，他的人如同一茬茬稻子一樣，不斷被虎賁軍擊倒，倒下一茬，后面又補上一茬。此時的陳桓才意識到不對勁，眼前這支軍隊，絕非普通軍隊。陳桓不由得想起方才周楚說的話，這支軍隊跟隨林大將軍南征北戰，還參與過奇襲葉爾羌，又豈能是一般的部隊？原本陳桓認為，大明的所有軍隊，都大差不差，即便有些厲害一些，也不會太離譜，但此時陳桓才明白自己錯了，大錯特錯！等陳桓反應過來，揮動令旗讓他們往后撤的時候，他手下的兵馬已經損失了近兩千了。陳桓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眼前那看似破綻百出的陣型，這才明白，眼前的這支部隊不是繡花枕頭，而是擇人而噬的猛虎。面對這樣的軍隊，陳桓頓感頭皮發麻，他實在是想不出除了弓箭之外，還能有什么方法破陣。陳桓很清楚，雙方都不用弓箭，對他們有利，否則以這支部隊表現出來的戰力，陳桓都不敢想他們滿配的時候，裝備是有多豪華。最起碼槍炮都是要配齊的。單單是這一點，自己的隊伍拍馬都比不上，更不用說戰馬了。陳桓越想越覺得無比挫敗，陳桓很清楚，對方的這支軍隊，肯定是人手一匹戰馬，倘若讓他們騎馬，陳桓都不敢想，自己的隊伍在他們面前將會多么脆弱。恐怕像張紙一樣，一沖就散。“大人，末將認輸，末將服了，心服口服。”想明白這些，陳桓哪里還敢戀戰，不如趁早投降，給自己留點面子，也給自己手下的兵留點面子。周楚聽到這話，給林鹿使了個眼色，林鹿急忙敲響息戰的鼓聲，很快雙方都停了下來，整個訓練場再次平靜了下來。然而那些學子還有陳桓手下的士兵內心卻一點都不平靜，此時的他們才意識到，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比人和狗還大。方才僅僅是片刻之間，眼前這支千人左右的隊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和他們接觸的士兵一個個擊倒，仿佛那些士兵在他們眼中，根本就不是敵人，而是訓練樁一般。這是一支怎樣的隊伍？此時包括陳桓在內，所有人都肝膽俱顫。“這支隊伍是我親自招的兵，親自訓練出來的，這也就是訓練，倘若讓他們全甲，騎上戰馬，百十人就可以將你們這一萬多人沖的七零八落，這樣的士兵，有五六千。”周楚看著陳桓，看著眼前的上萬大軍，高聲道。如果是之前周楚這么說，所有人都會嗤之以鼻，認為周楚在癡人說夢，但此時面對鐵一樣的事實，陳桓手下的兵一個個都低下了頭，覺得丟人丟大發了。那些原本還有些心高氣傲的學子，此時內心無比震撼，原本的傲氣早已消失不見，有的只是狂熱，他們此刻內心只有一種想法，倘若讓自己帶領這支隊伍，豈不是戰無不勝？虎賁軍一直保持在兩千人左右，玄武軍之前在福建沿海招募的時候，有過一次擴充，不過其中一部分，都加入了大明海軍，如今很多都是千總，甚至是總兵。如今的玄武軍，還有三千人左右。“現在你們還覺得你們不需要訓練嗎？”周楚看著下方這些低著頭的士兵，高聲道。沒人說話，包括陳桓，也選擇了沉默。“既然如此，接下來就開始第一次拉練，稚心，將這一千虎賁軍編入這一萬多之中，每人負責訓練十幾人，這些學子單獨劃分，剛開始注意他們的訓練強度，不要太高。”周楚看向一旁的林鹿，說道。林鹿聽到這話，看向下方的士兵。“全體都有，學子靠右站，陳總兵的兵靠左站，給你們一字鐘的時間，時間到了誰要是沒站好，訓練加倍！”林鹿高呼道。對于練兵，林鹿那叫一個得心應手，多年前在蘇州府的時候，大多數時候都是林鹿在替周楚訓練虎賁軍。林鹿給出一字鐘的時間，已經是對這些學子格外寬仁了。下方的學子聽到這話，一個個頓時無比心慌，生怕自己被當成典型抓出來，經過方才周楚的敲打，此時他們已經將自己完全代入到士兵這個角色之中了，一個個急忙往右站。和他們的慌亂相比，陳桓手下的兵就有條不紊多了，很快就站好了。那些學子經過一陣手忙腳亂之后，將將在時間到之前，全都站好了。林鹿看著他們，點了點頭，隨后將那一千虎賁軍編入這些隊伍之中。這些虎賁軍聽到自己可以訓練這些士兵和學子，一個個都無比興奮，特別是那些被分配到訓練學子的虎賁軍，心里都在想著該怎么好好練一練這些個公子哥。“先進行十里拉練，拉練結束之后，你們自行發揮，注意強度就行，第一次訓練，強度不要太高。”周楚高聲道。下方的虎賁軍聽到這話，愈發興奮了，旁邊的那些學子看著這些虎賁軍興奮地表情，一個個都瑟瑟發抖。林鹿則不給這些人多想的機會，直接帶著大部隊開始了十里拉練。陳桓手下的兵還好，雖然第一次這么跑，卻也很容易堅持下來，畢竟他們平日里也有訓練，只是覺得跑的費勁一些罷了。但那些學子則不同，他們之中有些堅持習武站樁的還好些，那些沒怎么練過武的，跑到一半感覺整個人都快虛脫了，有不少公子哥落在后面，眼看著就要跟不上大部隊了。“跑不動就慢點，不用太著急，實在走不動的，相互扶著，也要走完。”林鹿來到這些人身旁，高聲道。整個軍事學院，到處都是火炬，雖說是夜里，卻也算得上亮堂，除了那些每日練武的學子之外，那些來自普通百姓家里的學子，體力也都很好，基本都能跑完。周楚站在終點，看著這些士兵和學子一個個抵達終點，大部分士兵用了一刻鐘半左右，少數用了兩刻鐘。大部分學子則用了兩刻鐘往上，甚至有些學子跑了三刻鐘左右才跑完，最后的那一批已經不能用跑來形容了，只能算是互相攙扶著前進。這些學子雖然很多有練武，但真正堅持的，每日都站樁的，還是極少的，因此體能整體不如這些士兵。最后那一批學子跑到終點之后，紛紛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口就像是風箱一般，劇烈的喘氣。“都站起來，不能坐著。”林鹿厲聲道。那些坐在地上的學子聽到這話，一個個如同驚弓之鳥，紛紛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勉強站了起來。“稚心讓你們站起來是為了你們好，以你們現在的狀態，如果坐著，身體會出問題的。”周楚看著這些勉強站立的學子，溫和道。那些學子聽到這話，心中頓感受寵若驚。“繼續訓練吧。”周楚的下一句話，讓他們原本有些溫暖的心瞬間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