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涂窈蹲完點就跑出了大路。
跑到一半,忍不住敲了敲腦袋。
喃喃道:“……聞語。”
很熟悉。
她立馬晃了晃腦袋,走到十字路口,往邊上一拐,拐進了一條小路。
沿著小路走了十幾分鐘,她停了下來。
眼前是一座老舊的五層小樓,墻皮剝落,最中間,寫著一個大大的拆字。
而拆字附近是一灘一灘烏漆嘛黑的油漆。
涂窈眉心皺了皺,走到保安室,“劉爺爺,他們又來過了?”
保安室里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得意洋洋地說道:
“來過了,窈窈放心,我門關緊了,沒放他們進去。”
“聽你的,他們一敲門,我就裝暈,嚇死他們了!”
涂窈笑了:“謝謝爺爺!”
“爺爺,一會兒再說,我先進去!”
“好嘞!”
老爺子目送她進去,嘆了口氣。
他在這家福利院待了半輩子,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可也沒想過臨了又攤上這種事。
好不容易等來拆遷,結果被個親戚盯上了,老太太沒了這么多年,沒見人上過門,一拆遷就跑來了。
三天兩頭來鬧,誰也吃不消啊。
小涂窈也是,小時候管著這兒,長大了還管。
……
涂窈一走進院子,就聽到嘰嘰喳喳的吵鬧聲。
編著兩根麻花辮的女孩氣鼓鼓地指著對面的男孩:“是你搶了我的畫筆,我要告訴吳阿姨!”
男孩兒一點也不虛:“我也要告訴吳阿姨,你上次多拿了兩顆涂涂姐姐帶來的糖!”
女孩臉一紅,“涂涂姐姐說聽話的話可以多吃,我最近很聽話!”
“你才不聽話!你昨天就沒有幫吳阿姨刷鞋,我幫了!”
“你是亂刷的,一點都沒刷干凈!我看到了!”
院子里的桂花樹下,兩個五六歲的小孩兒互相揭對方的老底,揭著揭著,都隱隱有要哭出來的架勢。
涂窈連忙拉下臉,出聲打斷:“又吵架!通通罰站!小壯去東邊,小美去西邊!”
話音一落,幾個圍觀的孩子立刻跑過來,圍在她身邊。
“涂涂姐姐,你今天不用上課嗎?”
涂窈笑瞇瞇地挨個抱了抱,“上啊,不點名,我溜出來了。”
她大四了,今年就要畢業,課業不緊。
正要自覺去罰站的兩個小孩兒聽到這里,立刻轉頭,疑惑道:“那涂涂姐姐逃課不用罰站嗎?”
“我罰站?”涂窈叉腰:“這個家誰是老大?誰敢罰我!”
兩個小孩認命地垂下腦袋,熟練地站到了兩邊。
女孩忍不住提要求:“涂涂姐姐,那我站完可不可以吃十個冰淇淋。”
“你看我像不像十個冰淇淋?”
小孩兒不吱聲了。
走了一圈,涂窈確認除了桂花樹下那兩個,其他小孩兒都很乖,反手又多罰了十分鐘。
過了會兒,手機震了一下,她看了眼消息,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保安室邊上,站了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孩,和一個黑黑壯壯的青年。
涂窈連忙揮了揮手:“云云姐,秦朗!你們怎么來了?!?/p>
兩人和涂窈一樣,都是在這家福利院長大的。
楚云是新聞專業的學生,去年剛畢業,目前在一家傳媒公司實習。
而秦朗很早就輟學了,成年后就開起了貨車。
兩人聞聲看過來,楚云眼神微冷,秦朗憨憨一笑。
秦朗指了指一塌糊涂的墻面:“聽說又有人來鬧事,我們來看看。”
“聽劉爺爺說,你去找那個人了?”
一旁,楚云先發制人:“你是不是傻,你不怕被他揍一頓嗎!”
福利院拆遷的消息一確認,就有一個自稱奶奶侄子的男人出面,想要拿走所有拆遷款。
短短幾個月,找人威逼利誘恐嚇,無所不用其極。
涂窈竟然敢單獨去找他!
涂窈連忙搖頭:“我沒找他,我就是去蹲點了?!?/p>
“我查到那個人的信息了,他叫趙元峰,是一家經紀公司的高管,最近把他兒子送到劇組拍戲去了,而且他們還投資了那部電影。”
“我懷疑,他們就是想拿拆遷的這筆錢去填投資款?!?/p>
楚云一愣,明顯有些沒反應過來。
還真讓她查到了。
涂窈笑瞇瞇地看著她:“我才不傻,我就是擔心嘛?!?/p>
“你們不也聽到消息就來了嗎,你們也擔心啊。”
楚云皺眉:“不一樣?!?/p>
她和秦朗聽到有人來福利院鬧事的消息后確實放心不下,但也只是放心不下。
可他們已經長大了,總是會有自己的考量,計劃。
在福利院的日子已經是過去式,福利院的人事物也是過去式。
而不是像涂窈這樣,依舊把這家福利院放在首要的位置,費心費力到處奔走。
楚云冷聲道:“這房子是奶奶的個人產業,先不說對方可能真有繼承權,這種人也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
“他沒有繼承權?!?/p>
涂窈立刻反駁。
楚云皺眉:“你怎么知道?”
涂窈頓了頓:“……我就是知道的。”
楚云心下煩躁:“隨便你。”
“反正事先說好,我接下來還要忙著實習,秦朗過兩天還得去跑車,你要真出了事我們沒工夫來管你?!?/p>
涂窈抿唇:“知道。”
她也沒有做過楚云和秦朗會插手這件事的預設。
“我說完了,走了?!?/p>
楚云轉身就要走,涂窈連忙拉住她,“先等等!”
她又慢慢收回手,皺著臉說:“……云云姐,我還是覺得這個世界有點奇怪?!?/p>
“突然之間更奇怪了。”
楚云神色麻木,“這句話你已經說了不下十遍了。”
涂窈忍不住看向秦朗:“你覺得呢?”
秦朗摸了摸后腦勺,一臉莫名。
楚云沒好氣道:“別管她,自打十六歲那年看小說太入迷,一頭撞到了電線桿上,她就老是發瘋?!?/p>
前兩年混混沌沌的,她都覺得人是不是撞傻了。
撞的是頭,后來又說手腕疼。
手腕不疼了,又開始說想不起事兒了。
“也不知道中醫治不治腦子,你畢業之后先治一治你自己吧!”
涂窈不說話了。
楚云拉著秦朗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頭警告:“我勸你別再去蹲點了!”
“涂窈,奶奶早就走了,我們本來就沒什么感情,今天也就是碰到勸你幾句,聽不聽隨你?!?/p>
“我再說一遍,你要是出了事,我們不會管你?!?/p>
涂窈點了點頭,她明白的,他們不是朋友,只是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的盟友。
隨時都能走散。
他們看重的東西不一樣,她不能向他們求助。
楚云一看到她默認的神情,頓時更來氣了,掉頭就走。
目送兩人走遠,涂窈嘆了口氣。
還是很奇怪啊……
從前她覺得好像忘記了什么,可剛剛從影視基地出來,又有種她剛進入這個世界的感覺。
什么都是陌生的,可什么也都是熟悉的。
時間仿佛是分了層。
她吸了吸鼻子,打了個重重的噴嚏。
第二天晚上,涂窈比前一天包裝得更加嚴實,再次走進了影視基地。
剛進去,就被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趔趄!
緊接著,一道驚喜的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姐姐,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