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一到，文菁菁望著謝府開得正好的菊花盆景，漸漸掐緊了手。
沒想到上次失手了，雖然慶幸的是她僥幸沒被人發現，可她卻遇到了棘手的事。
她故意遲了幾刻鐘來榮安堂，只要對外祖母稱身體不適便好了。
但文菁菁站在正堂用來擋風的梅花暖簾外，躊躇著問了下楊嬤嬤。
“嬤嬤，表姐們……不。”她微微掐了下手，露出天真的笑容，“二表姐可在外祖母屋里頭？”
楊嬤嬤眼尾細紋極多，一副慈祥面，“今兒姑娘們都起晚了，姑娘們都在里頭呢。”
文菁菁白了臉。
可她已經到門口了，被楊嬤嬤親眼瞧見，又不能轉道離開。
文菁菁邁進去，就見外祖母仍倚在那嵌牙羅漢床上，里頭烏泱泱的都是人頭，連阮凝玉也在里頭。
雖然知道阮凝玉那夜在侯府落水，鬧得人盡皆知，但文菁菁潛意識就覺得有點不對勁，朝著阮凝玉看去。
阮凝玉依然懶洋洋地站在表姐們的最后面，神情不見異常。
而謝易墨仍捧著藥湯在榻前侍疾，聽到動靜，慢悠悠地向她瞥來了一眼。
但眼神幽冷，看得文菁菁渾身僵冷。
但謝易墨的眼神很快收回，假裝看不見她，繼續給祖母喂藥。
文菁菁笑容僵硬，垂簾深深福身下去，“菁兒來給外祖母請安。”
謝老太太最喜歡她了，聞言掀開眼皮子，見她不像平時主動坐到榻邊，和藹地對她招手，“菁菁來了，快過來。”
見謝老太太這么偏心，謝妙云轉頭就對著阮凝玉擠眉弄眼。
阮凝玉輕輕笑了一下，怕被發現又忙掩著唇。
“菁菁快來給祖母捏捏肩膀活絡活絡，老身這身子是越來越不行了。”
文菁菁見狀，便欲上前。
而這時謝易墨卻擠開了她的身子。
文菁菁被她撞在了旁邊的高腳擺架上，上面擺放著個四方香爐，正好撞上了那尖尖的棱角。
她衣裳底下的細皮嫩肉被硌出了淤青，她站穩后疼得臉冒細汗。
謝老太太看了過來，問：“怎么了菁菁？”
見二表姐在邊上，文菁菁蒼白地擠出笑容，“我沒事，外祖母。”
謝易墨收回目光，輕輕搖晃著瑪瑙小湯匙，“文表妹這是看天氣冷就怠惰了，不愿上來給祖母揉肩捏背了呢。”
謝老太太無奈地看著她，“你表妹怎么會像你那樣的想？”
謝易墨噘嘴，“那可不一定。”
“祖母就是喜歡文表妹，墨兒吃醋了，以后祖母身邊就由我一人來侍疾便夠了，揉肩捏背呢也讓我這個親親孫女來，交給個外人，我可不放心。”
文菁菁更是白了臉。
誰知謝易墨的話非但沒有引起謝老太太的不滿，反而她“拈酸吃醋”的嬌態哄得老太太樂呵呵的。
一時間，謝老太太的榻邊便沒了文菁菁的位置。
見文菁菁白著小臉，站在她們這群表姐的身后直打哆嗦。
阮凝玉和謝宜溫對視一眼。
喲，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之前文菁菁不是為虎作倀么，是謝易墨最好的狗腿子，怎么今天謝易墨對她“嫉惡如仇”了呢？
謝妙云是個藏不住心思的，忍不住探探頭，眼里全是看好戲。
見她們這樣，文菁菁心覺羞憤，都快把唇給咬爛了。
見姑娘們逐漸離開榮安堂，文菁菁見侍候不了老太太，又想討老太太的好，于是便去尋了楊嬤嬤，如往常將制作好的香囊遞過去。
“楊嬤嬤，這香囊里頭裝了安神的藥材，里頭有首烏藤、丁香、佩蘭、菊花……勞煩嬤嬤替我轉交給外祖母。”
楊嬤嬤剛想接過，殊不料這時二姑娘身邊的婢女菱香端著藥碗走了出來，“二小姐說了，以后老太太的安神香囊還是得讓府醫來做，這才安心，文表姑娘還是少花這些心思。”
嬤嬤終究是沒接過。
文菁菁濕了眼眶。
她在外面的廊上吹著冷風等了一會，這才見謝易墨從里頭撩簾走了出來，文菁菁忙迎上去，“二表姐……”
“啪！”
響亮的巴掌聲。
這下周圍榮安堂的下人都瞧見謝易墨摑掌了文菁菁，不過她們都眼觀鼻鼻觀心。
文菁菁的臉被扇偏了幾分，她捂著臉，不敢置信：“二表姐，你怎么能打我？你聽我解釋……”
“有什么好解釋的？”
謝易墨比她高挑，此時衣裳鮮艷，一雙瑞鳳眼睥睨著她，“若不是你設計的，你又怎么會這么巧偶遇到李哥哥被他所救？”
“為何我與李哥哥一起看煙花，李哥哥卻要叫上你，讓我們三人一起在畫舫上看煙花，好啊文菁菁，我怎么也沒想到你這么的惡心。”
文菁菁：“二表姐，我沒有！”
她喜歡的人也根本不是李鶴川。
文菁菁百口莫辯，支支吾吾的，連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李鶴川會叫上她三人一起看煙花。
謝易墨的情意表露得都那么明顯了，天天圍著李鶴川轉。
他明明知道二表姐喜歡他才對，他也明明知道她是謝易墨的表妹。
文菁菁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那天晚上她跟兩人一起在畫舫上，她全程膽顫心驚的，謝易墨一邊跟李鶴川說笑，暗地里向她投來的余光卻歹毒如蛇蝎。
文菁菁也顧不上左臉的紅腫，急忙道：“二表姐，李公子是因為看在我是你表妹的份上，才讓我上畫舫的。他所做也是為了顧及你啊！”
謝易墨神色微動，但還是眸光冰涼。
文菁菁見有戲，又繼續道：“李公子是為了在二表姐你面前表現，所以才會順帶照顧我這個表姑娘……李公子完全就是喜歡二表姐的啊！”
聽到這話，謝易墨心思一動。
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
那晚她占有欲瘋狂地緊盯著李鶴川，都不見他看過身旁的文菁菁一眼。
莫不成……就像文菁菁所說？
文菁菁道：“二表姐才貌雙絕，秀外慧中，又是謝家嫡女，李公子怎么會放著二表姐不要，看上我呢？”
“滿京城只有二表姐配得上李公子。”
謝易墨哼了一聲，目露鄙夷，“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也罷，這次的事我便既往不咎了，若是再讓我發現你去勾引李哥哥，小心我撕爛你的臉！”
文菁菁連忙喜笑顏開，上前就去握住謝易墨的手，“我就知道，二表姐人美心善，是不會與我心生齟齬的……”
眼見她們同行著離開，阮凝玉這才從漆紅廊柱下露出身影。
沒想到這次是文菁菁攤上了李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