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皇帝臉色鐵青一片，手中死死捏著那浸透了血的聯名書。
上面的每一個名字，好像都是在打他這個皇帝的臉。
每一道血痕都像一根針，扎得他心口發疼。
這可是要被記入史冊的大事啊。
殿外百姓的呼聲隱隱傳來，如同一陣陣悶雷，在皇宮內回蕩著。
“陛下，這……這分明是妖言惑眾！”戶部尚書王大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定是云姬侯與六皇子暗中勾結，買通了這些刁民，意圖動搖國本！”戶部尚書的官府都已經被冷汗打濕了。
他是怎么也沒有想到，小妖女和六皇子會做到這地步。
“買通？”蘇離往前一步。
蘇離滿臉譏諷道：“王大人這話可就有意思了，若說買通，不知去年揚州鹽稅多出的那五成銀子，究竟進了誰的腰包？”
太子站在王大人身側，臉色比殿外的天色還要陰沉。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急忙上前怒斥道：“六弟，休要在此血口噴人！”
“富通商行是母妃娘家的產業，與戶部稅銀何干？你拿出證據來！”
“證據？”小妖女忽然輕笑出聲。
目光輕蔑的看著太子冷笑道：“太子殿下是忘了，去年冬天揚州鹽道封鎖時，是誰家的商船能暢通無阻？又是誰家的商鋪，在鹽價暴漲后賺得盆滿缽滿？”
四人你來我往的，誰也不讓著誰。
而隨著小妖女的話音落下，殿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曹穎兒帶著幾個風塵仆仆的商人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揚州最大的鹽商李老板。
此人往日里大腹便便，此刻卻瘦得脫了相，眼眶通紅，撲通一聲跪在皇帝面前。
“陛下！去年冬天，小人的鹽船被堵在運河上整整半月，眼睜睜看著富通商行的船掛著太子母妃娘家的旗號，把鹽運往各地高價售賣！”
“小人去理論，反被他們打斷了腿……”
他撩起褲管，一道猙獰的疤痕從膝蓋延伸至腳踝，讓人一看都覺得觸目驚心。
“夠了！”皇帝猛地咳嗽起來，貼身太監連忙上前遞上參茶。
他呷了口溫熱的茶水，目光如鷹般掃過殿下眾人。
在這朝堂上爭吵不休，讓皇家顏面何存？
“太子，你還有何話可說？”
太子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張了張嘴，卻發現所有辯解都顯得蒼白無力。
富通商行的事他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往日里只當是母家撈些油水。
可他從未想過會被小妖女和老六抓住把柄，更沒想到會鬧到萬人血書的地步。
“父皇，兒臣……”太子的聲音有些發顫。
“兒臣管教不嚴，愿領責罰。”
“但這商會之事，斷不可行！商人重利，若真讓他們結黨，日后必成大患！”
“大患？”蘇離冷笑一聲，將賬冊重重拍在龍案上。
“太子殿下可知，如今各地商人被層層盤剝，十室九空？”
“林老漢的老伴被活活氣死，李老板被打斷雙腿，這難道不是大患？”
蘇離話語頓了頓，然后目光掃過殿下文武百官，聲音陡然拔高。
“諸位大人不妨想想，若商賈無利可圖，誰還會去販運絲綢瓷器？誰還會去開采鐵礦海鹽？到時候國庫空虛，百姓無衣無食，難道才是諸位想看到的景象？”
御史大夫忍不住出列：“六皇子此言差矣！我大秦以農為本，商人終究是末流……”
“末流？”小妖女打斷他的話，她最討厭這些話了。
此刻流露出犀利的目光，冷冷的說道：“敢問御史大夫，去年關中大旱，是誰家的商隊冒著風險，從江南運來糧食賑災？”
“又是誰家的商鋪，在災后低價售賣農具，幫百姓重建家園？”
她話音落下，殿內一片寂靜。
不少大臣想起去年的災情，想起那些在廢墟上支起粥棚的商人，臉上都露出了復雜的神色。
皇帝看著殿下爭執的眾人，又看了看殿外隱隱綽綽的人影，忽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
他統治大秦數十載，自以為將朝堂百官玩弄于股掌之間，卻沒想到在鹽稅這件事上，竟讓太子捅了這么大的婁子。
“都別吵了！”皇帝揉了揉眉心。
“云姬侯，你說的商會，究竟如何運作？”
小妖女精神一振，上前一步朗聲道：“回陛下，商會并非讓商人結黨，而是要立規矩，統一商稅。”
“往后各地商稅由商會統一收取，三成入國庫，兩成留地方，五成由商人自行支配。”
“如此一來，既充盈了國庫，又讓商人有了活路，百姓也能買到實惠的東西。”
“這……”不少大臣面露疑色，顯然對這個提議將信將疑。
蘇離見狀，補充道：“陛下，兒臣以為，云姬侯的法子可行。”
“不如先在江南設個試點，若成效顯著，再推行全國。”
“若是不成，再廢了商會也不遲。”
蘇離很清楚的知道皇帝疑心重，不可能一蹴而就地同意成立商會，先試點再推廣，是最穩妥的辦法。
皇帝沉吟良久，目光在蘇離和小妖女臉上轉了幾圈，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太子和王尚書，終于緩緩開口：“好，朕準了。”
“就依云姬侯所言，先在江南設試點。”
“太子，你監管不力，罰俸一年，閉門思過！”
“王尚書，革職查辦！”
“謝陛下！”蘇離和小妖女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笑意。
太子臉色煞白，張了張嘴，卻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
他知道，父皇這是保了他，若再糾纏下去，怕是連太子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至于那王尚書面如死灰的被人帶了下去，連最后爭辯的機會都沒有。
退朝之后，蘇離和小妖女并肩走出宮殿。
“還是你有辦法。”小妖女笑著拍了拍蘇離的肩膀。
這一次要沒有蘇離的話，商會根本不可能成立。
“不過這江南試點，可得好好盯著，別讓太子那幫人搞鬼。”
蘇離點點頭，“放心，我已經讓曹穎兒去江南了，她機靈，能應付得來。”
隨即蘇離又提醒道：“只是此事牽扯甚廣，怕是沒那么容易，你得派人盯著點兒。”
小妖女挑眉：“你怕了？”
“怕？”蘇離笑了笑，笑容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
“我只是希望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蘇離十分騷包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