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有一盞昏暗的白熾燈。
凌楚一進門,便聞到一股腐臭味,那個女人似乎睡著了,在床上平躺著。
她下意識的掩住了口鼻。
王主任見狀,連忙尷尬的解釋道:“凌小姐,要不您還是先出去,等我讓護士幫她清洗一下再帶去見您?”
凌楚蹙眉問:“王主任,這是她的病房嗎?怎么跟其他病人不一樣啊?”
王主任臉色變了變,隨即,故作輕松地說:“這哪是病房?這只是個治療室罷了,之所以有股味道,是因為這個病人大小便經常失禁,才邋里邋遢的。”
凌楚并沒有表現出懷疑,淡淡的笑了笑,道:“那謝謝王主任了,我在您辦公室等著。”
王主任這才松了口氣。
看來,自己的解釋還是能說得通的。
可千萬不能讓人知道,蘇怡是每天被他們虐待電擊才導致的大小便失禁。
凌楚在辦公室等了會兒,王主任和一個護士終于帶著那女人出現在了凌楚面前。
清潔后的女人身上還散發著微微地氣味,但散在臉上的頭發已經被撥到了一邊,至少能看得清面容了。
凌楚不知道這女人原來的樣子,只是現在的她,面容實在是說不上好看。
面容枯槁不說,還有好幾條刀疤痕跡。
想到這么可怖的女人會是慕南音的親生母親,凌楚忽然間一陣心驚。
她不敢表現出絲毫異樣。
拿出手機,遞給王主任,笑瞇瞇地說:“王哥,她現在看起來情緒比昨天穩定了許多。這樣,您幫我們拍一下,我跟她先對個戲,到時候拿給導演看看。”
“好好好,什么角度拍?”
王主任沒有絲毫懷疑,還在樂此不疲地幫他女神拍攝視頻,為演藝事業奉獻一份力量呢!
凌楚將角度調至能拍得清女人的臉,然后裝模作樣地開始說昨天的臺詞跟女人‘對戲’。
幸好,這個女人今天很聽話,就這么木訥地看著她,并沒有任何異樣。
拍完之后,凌楚笑著道:“謝謝了哈,我現在拿給導演看。”
王主任連忙說著‘不客氣’,還不忘吩咐護士將這女人趕緊帶走,免得節外生枝。
可凌楚沒想到,這女人走到門口時,竟然突然回過了頭。
她甚至從她剛才麻木空洞的眼神中看到了幾分波瀾,女人深深地望著她,仿佛在哀求,又仿佛在求救。
凌楚的心忽然間揪了起來。
從王主任辦公室離開,她趕緊將視頻發到了慕南音的手機上,而自己則像沒事人似的去了片場。
慕南音得到了這個視頻,手都在顫抖。
此時的她,正在醫院,血液科病房。
得到女人的正面視頻,她立刻拿給了宋志誠看。
宋志誠看到女人的面容時,當即震驚的瞪大眼睛,道:“天啊,蘇怡怎么變成這樣子了?”
“你……你說什么?”
慕南音呆若木雞,良久之后,才緩緩開口道:“這個人真的是我媽?你確定嗎?”
宋志誠緊張地問:“你是在哪里找到她的?她怎么會變成這般模樣?”
要知道,曾經的蘇怡是全海城大學幾屆加在一起選出的校花,可想而知那時她的顏值有多高。
再加上她的家世背景,那絕對是女神級別的存在。
可現在,她到底遭受了什么樣的折磨,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慕南音像是失去了靈魂般,木訥的開口道:“在海城精神病醫院。”
“不會的。你母親多么睿智、聰慧的女人,怎么會在精神病醫院?這里一定有問題!”
宋志誠說得斬釘截鐵。
畢竟,他和蘇怡是大學四年的校友,又是朋友,如果沒有內情,蘇怡就算遭受了誣陷和背叛,也不可能變得精神失常。
慕南音恨不得現在就去那個精神病醫院將母親帶走。
可是,她得冷靜,不能打草驚蛇。
她必須要先想一個完美的方案,才能實施計劃。
萬一驚動了崔華,或許這女人又會耍什么手段,就算殺人滅口都說不定呢!
她交代了宋志誠一定要守口如瓶。
宋志誠卻道:“難道,你現在還不準備去把你母親救出來?你還在等什么?”
慕南音冷靜地說:“如果我母親是被人害的,那這個人一定還在背后監視著精神病醫院的一舉一動。就算我現在去了,精神病醫院就會放人嗎?我如果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會給對方反應的時間,讓她們做準備,掩蓋事實。”
“那你想怎么辦?”
宋志誠嘆了口氣,道:“從你母親現在的狀態就能看得出,這些年,她遭了不少罪。她原本是那樣優秀和驕傲的女人,真不敢想象她受了什么樣的虐待。”
慕南音心痛得厲害,盡管她恨不得立刻將媽媽從那里救出來,可她還是忍住了。
她生怕沖動之下出現一絲一毫的差錯
跟宋志誠確認了那個人真的是自己親生母親后,慕南音回到了凌楚那兒。
剛好,凌楚也拍戲收工剛到家。
她一進門,凌楚便迎了上去,問:“南音,怎么樣?你看到那個視頻了嗎?是不是你媽媽啊?”
慕南音眼眶通紅,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凌楚當即愣住了,不可思議地問:“難道,真的是你媽媽嗎?”
慕南音早已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兒地點頭。
凌楚的心跟著揪了起來,道:“天啊,這……這也太巧合了!你先別哭啊,你跟我說說,你是怎么確認她的身份的?”
慕南音擦干眼淚,焦急地問:“楚楚,你今天是在哪里見到我媽媽的?是哪間病房還記得嗎?”
如果想要把母親從那家醫院帶出來,必須知道母親的具體位置,還有嗜睡把她母親送到那種地方的?
凌楚想到今天所見所聞,極為不忍的開口道:“她沒在病房,而是在一個環境很差的小屋子里。我當時就有點懷疑,但我沒敢表現出來,怕被那個醫生發現我的意圖。”
隨即,她將那種環境描述給慕南音,每一個字都讓慕南音心如刀絞。
原來,這二十年來,母親一直都在海城,距她這樣近,卻受了這么多折磨。
突然,凌楚想到了什么,她道:“我想起來了!她被那些醫護人員帶走的時候,還回頭看我。當時,她看我的眼神,真的不像精神病患者。”
慕南音格外心驚,她不可置信地問:“你的意思是,我媽媽或許根本就沒有精神病?”
凌楚猶豫了一下,道:“我也不能確定。要不,咱們報警吧?”
慕南音嘆了口氣,問:“以什么名義報警呢?難道,就憑我們空口白牙說那個人是我母親,警察就會調查那個精神病醫院嗎?萬一警察去一趟調查無果,反而會打草驚蛇。這么多年,一定有人在暗中操控這件事,故意虐待我媽。”
“那還用說?肯定是你后媽了!”
凌楚恨恨地說:“這女人,真是該死!我們是得想個萬全之策,到時候直接去精神病醫院要人,讓他們想不叫出人來都不行!”
慕南音道:“除非,能證明我和她真的有血緣關系,是親生母女。”
凌楚倒吸了一口氣,道:“那這就不好辦了,至少,你得做個親子鑒定啊!可我在精神病醫院的戲份已經結束了,而且,今天我找你媽媽的理由很牽強,如果明天再去找她。一定會引起那個主任的懷疑。”
慕南音雖然心很焦灼,可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默默地說:“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想。”
就在這時,凌楚突然說道:“對了,聞錚明天還有一天的戲份在那里拍攝。你介意讓他幫忙嗎?如果我們告訴他,我想,他應該會幫的。”
通過這些天的相處,凌楚對聞錚的人品和為人處世還是很欣賞的。
慕南音本不想將這些事告訴外人,可事到如今,她必須盡快將母親救出來,她沒有別的辦法了。
就這樣,她同意了,讓凌楚去找聞錚。
……
翌日,慕南音一邊等聞錚那邊的消息,一邊去找了私家偵探所調查這家精神病醫院。
尤其是關于蘇怡。
她是什么時候進這家醫院的?究竟是什么病?在治病期間,是誰負擔她的治療費?
為了盡快調查出結果,慕南音特意支付了三倍的費用。
走出偵探所時,她接到了凌楚的電話,說是聞錚已經拿到了蘇怡的頭發標本。
慕南音激動的手有些顫抖,道:“那我現在就過去。”
凌楚卻道:“你告訴我你在哪兒,我直接去接你。”
半小時后,凌楚的車就停在了她面前。
慕南音上了車,凌楚將裝著蘇怡頭發的密封袋遞給她,道:“我打聽過了,海城這邊的鑒定中心最快也要三天的時間。只有帝都一家鑒定機構,可以第二天就出結果。”
慕南音蹙眉道:“可我們把標本寄到帝都,最快也得一天了,那至少后天才能知道結果。”
“所以啊,我們可以現在就動身去帝都,今天把標本交到那個機構,明天就能知道結果。”
凌楚幫她做好了完備的計劃,慕南音格外感動。
畢竟,早一天知道結果,就能早一天將母親從那里救出來。
凌楚見慕南音眼睛濕濕的,她安慰道:“放寬心,我們現在已經知道阿姨在什么地方了,只要親子鑒定結果一出來,我們就能去救她了。而且,我跟導演請了假,現在我們就去帝都。”
慕南音哽咽了一下,抱著她,道:“楚楚,謝謝你。”
凌楚笑了笑,道:“咱倆多少年的朋友了,你還跟我這么客氣?”
兩人前往機場的路上,凌楚想放個廣播,分散一下慕南音的注意力。
可沒想到,這個廣播是海城本地廣播,正在宣傳慕正威和崔華二十年結婚紀念日。
慕南音臉色當即變了,凌楚立刻就想關掉,可卻被慕南音制止了。
她聲音悶悶地說:“我想聽聽。”
廣播里,主持人的聲音亢奮流出:“慕正威董事長是我們海城很有名的企業家,跟妻子關系二十年如一日,真是令人傾佩又羨慕。三天后,海城商界名流以及各地慕氏合作伙伴,皆會來到海城最頂級的婚宴酒店,參加慕董和太太的二十周年結婚紀念日,敬請期待。”
慕南音嘴角露出一抹嘲諷。
慕正威和崔華濃情蜜意,大肆秀恩愛的時候,恐怕根本沒想過,曾經有一個深愛她的女人,遭受了整整二十年的污蔑和虐待。
可令她難受的還遠遠不止這些。
剛才男主持人的聲音剛結束,女主持人的聲音緊接著流出:“慕董還跟我們透露,這次他與太太二十周年紀念日,還要宣布一個好消息。那就是他準備將慕氏集團的決策權和自己手中慕氏的股份,全部交給他的小女兒了。”
慕南音的心低落到了極點。
她不是在乎財產和錢權的人,可慕氏集團有一半都是蘇怡的心血,甚至可以說沒有蘇怡當年的金錢支持,慕正威連公司都開不起來,他頂多是去某個設計公司做個設計師,去給別人打工罷了。
可現在,她的母親竟落到了前人栽樹后人乘涼的地步。
慕南音一字一句地道:“這慕氏給誰都行,就是不能給崔華和慕雪嬌!”
凌楚氣的握緊方向盤,道:“真是給我氣死了!這世上怎么有這么不要臉,這么惡毒的人啊?把人家母親弄到精神病醫院,竟然還想要人家的財產。一車撞死她的了!”
慕南音眸光泛起一抹鋒利的光,道:“正好他們的結婚紀念日是三天后。如果后天親子鑒定結果可以出來,就好了。”
“必須的!”
凌楚跟她保證道:“放心,絕對不會有問題。我事先都打聽好了,連定金都付過了。現在,只需要我們把標本帶過去,明天肯定能出結果。”
本以為到了帝都,一切都能進行得十分順利。
可沒想到,他們把標本拿過去的時候,特意跟鑒定中心的工作人員確定了一下時間。
“三天后結果可以出來。”
工作人員說完,凌楚和慕南音都傻了。
凌楚問道:“這不對吧!我已經交了定金,說好加急情況下,可以第二天就出結果的。”
“抱歉。我們可以把定金雙倍退給您,但是我們這一批的試劑緊缺,加急的標本又多,所以排不到你們了,你們只能再等等。”
可工作人員的道歉,絲毫沒有得到他們的原諒。
凌楚脾氣本就急,自己答應過慕南音的,現在,這個破鑒定中心給她搞這出,這不是打她臉嗎?
凌楚恨恨地說:“你聽著,我不要雙倍定金,我現在就是要你們按照合約辦事,立刻給我加急做這個標本。否則,我告你們!”
既然不能按時把結果做出來,當初就不該接這個生意?
現在收了定金,又說做不出來,那他們大老遠的從海城跑過來,算什么?
可沒想到,那邊冷笑了聲,道:“凌小姐,總不能因為您是明星,我們就特意給你行方便吧?再說了,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的總部是厲氏集團。厲氏的法務在這方面就從沒有輸過,你告我們?你可以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