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宸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鳳眸倏然瞇起,寒光一閃而逝。
讓鳶兒嫁給別人,留在蜀中?
當他死了不成?
“不過幸好我們機智,告訴華家人娘親已經有了心上人,他們才作罷。”青朔說。
“不過,這也只是權宜之計。”君爍陽嘆了口氣,“爹爹,你就不能再努力一些,早點獲得娘親的原諒嘛?
咱家這躲躲藏藏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呀!”
“就是!”青玥連連點頭,“我都好久沒有和娘親一起睡覺啦,我好想娘親。”
看著孩子們七嘴八舌的模樣,君九宸深邃的眼眸中也閃過一絲無奈。
看來,他還需要更努力些。
翌日,天光大好。
沈時鳶在玉虛醫學院上完了枯燥的理論課,心事重重地走向百草園。
老太太的話像一塊巨石壓在她心頭。
十天的時間,她必須盡快找到一個“擋箭牌”。
思來想去,她想到了兩個男人,一個是熙九,符合三個孩子說的在醫學院當差的說辭。
一個便是如今在醫學院養病的衛影。
可她和熙九并不算熟識,提出這種請求,別人只會把她當神經病。
而衛影不一樣,她曾經幫過他。
就算只是為了報恩,相信對方也不會拒絕。
百草園內草木繁盛,藥香彌漫。
沈時鳶熟門熟路地來到上次那間房門口。
有了上次誤闖撞見對方赤身裸體的尷尬經歷,這次她學乖了,站在門外,先是側耳聽了聽里面的動靜,一片安靜。
“篤篤篤。”她抬手,謹慎地敲了三下門。
里面依舊沒有回應。
藥老不在嗎?那衛影……
沈時鳶猶豫片刻,輕輕推開虛掩的木門。
屋內的光線有些昏暗,彌漫著濃郁的草藥氣味。
她一眼就看到了背對著門口的身影。
衛影正坐在床沿,還好這次他穿了衣服,只是腰間一圈往上卷起,顯然是在更換腰間的傷藥。
繃帶被解開,扔在一旁,露出猙獰的傷口,周圍的皮膚尚有些紅腫。
“咳。”她輕咳一聲,打破了屋內的寂靜,“藥老不在?”
衛影的動作一頓,并未回頭,聲音依舊是那般冷冽,聽不出情緒,“嗯。”
沈時鳶定了定神,走到他側前方,目光落在他的傷口上,“你的傷……需要幫忙嗎?”
衛影沉默了片刻,握著藥瓶的手微微松開,算是默許。
沈時鳶立刻走上前去,熟練地拿起干凈的棉布和藥膏。
她的動作輕柔而專業,指尖偶爾掠過他溫熱的肌膚,帶來一絲微不可查的戰栗。
屋內的氣氛有些微妙的凝滯。
“如何?”半晌,衛影率先打破沉默,聲音低沉沙啞。
“看著嚇人,不過用了藥老的藥,恢復得還算不錯。”沈時鳶一邊小心翼翼地替他涂抹藥膏,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的氣色,“只是你的內力似乎損耗不小,恢復起來恐怕會慢上許多。”
她的指尖若有似無地搭在他的脈門附近,感受著那微弱而紊亂的內息。
衛影眸光微動,沒有否認。
沈時鳶沉默了一下,順勢說道,“我這里正好有些調養內息的丹藥,或許能助你更快恢復。”
衛影終于側過頭,那雙幽深冷寂的眸子看向她,帶著審視,“條件?”
他從不相信無緣無故的好意。
沈時鳶心中一喜,正欲開口說出那個有些難以啟齒的請求——
一個淡漠的聲音,突兀地從門口傳來。
“哦?沈學子竟還有這等好藥?”
沈時鳶和衛影同時循聲望去。
只見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來人一襲月白長袍,身姿挺拔,臉上戴著一張銀色面具,遮住了大半容顏,只露出一雙冷然的眼眸和線條優美的下頜。
正是玉虛醫學院的長老,熙九!
他目光在沈時鳶和衛影之間逡巡,語氣意味深長,“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二位了?”
沈時鳶迅速收回手,直起身子,一臉詫異,“熙九長老怎么來了?”
“來取個藥材。”熙九淡淡道,目光落在衛影身上。
衛影此刻將卷起的衣擺放下,遮住了那猙獰的傷口。
他的動作不疾不徐,帶著一種慣有的冷漠,仿佛剛才被打斷的并非療傷,而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他并未起身,只是微微偏頭,那雙幽深如寒潭的眸子,毫無溫度地看向門口的不速之客,“閣下是?”
熙九從容地走進屋內,無形的氣場卻悄然彌漫開來。
“玉虛醫學院長老,熙九。”他淡淡開口,聲音清潤,卻自有威儀。
銀色面具后的目光在衛影身上短暫停留,隨即轉向沈時鳶,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審視,“我倒是不知,這百草園重地,何時多了位外客?藥老似乎并未向院內報備。”
沈時鳶心頭一緊。
夜水是殺手組織,這幾年在江湖上仇敵不少,如果讓玉虛醫學院知道夜水門主在這里,恐怕會直接把人趕走。
想至此。
她連忙上前一步,不著痕跡地擋在了衛影和熙九之間,臉上掛起一絲燦爛的笑容,“熙九長老有所不知,他是藥老的一位故友,名叫商影,途經此地,舊傷復發,藥老特意允他在百草園借住幾日,靜心養傷。因是私誼,藥老便未曾驚動學院。”
她將一切都推到了藥老身上,言辭懇切,合情合理。
反正藥老現在也不在。
熙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著她下意識維護那男人的姿態,薄唇在面具下幾不可察地抿了一下。
“是藥老的故友?”熙九微微頷首,語調平緩地拉長,“可我看沈學子與這位……故友,像是十分熟稔?”
他特意加重了“熟稔”二字。
沈時鳶心頭警鈴大作,面上卻笑意不變,“長老誤會了,談不上熟稔,只是我為了學分,時常來百草園向藥老請教疑難,一來二去,與商公子也算有過幾面之緣,今日不過是恰巧碰上他換藥,藥老又不在,我幫個忙換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