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嬤嬤站在錢氏面前，迫不及待的要請錢氏發(fā)落這對淫男賤女，在轉(zhuǎn)頭時看清楚兩人的模樣后，驚愕低呼一聲，“這…這…是小姐院里的丫鬟錦鳶啊！還有一人不是二哥兒跟前的小廝立榮！這、這兩人怎么會混到一處啊！”
秦嬤嬤的反應(yīng)大，那聲調(diào)更是恨不得讓方圓百里的人都聽去。
錢氏心狠手辣，處置起來絕不會心慈手軟。
秦嬤嬤也正是吃準(zhǔn)了她這一點，才和椒葉里應(yīng)外合，特地演了這場戲，為了把錦鳶這個小蹄子徹底從院子里趕出去，便是趕不出去，也要讓她徹底斷了升一等丫鬟的路！
錢氏看著二人，語氣威嚴(yán)著壓下來：“你們二人是什么關(guān)系？為何要避人耳目私下相見？”
錦鳶神色膽怯，冷汗頓時滑落。
她知道夫人的手段，心知今夜這絕不是巧合，可眼下無暇分神去追究這些，顫抖著聲回道：“回夫人，奴婢、奴婢與立榮是舊識，他……”
“夫人！”
立榮亮了聲，他跪的腰板筆直，眼中雖有敬畏，但臉上神色不卑不亢，大著膽子向錢氏回道：“奴才立榮，是在二哥兒身邊當(dāng)差的，和錦鳶是一同進(jìn)府的情分，我們清清白白，絕無任何齟齬之事！請夫人明察！”
秦嬤嬤立刻質(zhì)問：“既然你們之間清白，為何要特地背著人約在這種地方見面！分明是你們二人中有人心思不軌！”
立榮迎上：“那也是奴才！”
錦鳶偏頭看他，連連用眼神暗示。
可立榮卻將她忽略，他吐出一口氣，轉(zhuǎn)而朝錢氏磕了一個響頭：“今日奴才與錦鳶見面，是想求娶錦鳶姑娘嫁給奴才！”
秦嬤嬤驚呼出聲，“什么——？！”
錦鳶也驚得臉色劇變：“立榮！”
他將這些話在夫人面前說出來是要做什么？！
錢氏聽立榮竟敢在自己面前求娶丫鬟，倒是對這膽大的小廝多了份好奇，語氣中的怒氣稍淡些，哦？了一聲，眼神打量向立榮，問道：“她曾去過趙府幾日，你不介意？”
這話一出，秦嬤嬤呵斥到嘴邊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她本想借機(jī)將勾搭府中小廝的罪名按在錦鳶頭上，可眼下聽夫人話里的態(tài)度，剛才的怒氣竟然已經(jīng)消了一半？
為何會這樣？
夫人分明是最重這些規(guī)矩的！
立榮眸光堅定，咬字措辭有力：“奴才與錦鳶年幼時一同入府，也算是在府中互相扶持照顧著一同長大，錦鳶前去趙府奴才知道，能為主子分憂是奴才們的福氣，奴才并不會因此看輕錦鳶一分！”
他言辭懇切，幾乎是豁出去了，將一顆真心剖開拿給主子看。
錦鳶臉上的驚愕逐漸淡下去。
她收回視線，耳頰滾燙，竟不敢繼續(xù)聽下去。
錢氏聽后，嘴角勾了下露了淺笑，感慨著看向一旁的秦嬤嬤，“竟是個癡情種。”
這一眼，似另有深意。
秦嬤嬤心下一慌，今晚的確是她特地安排夫人來院子里閑逛，準(zhǔn)備抓他們這對‘野鴛鴦’的，沒想到立榮這小子膽子這么大，竟然敢當(dāng)著主子的說這些話，她滿臉尷尬，只能陪著笑應(yīng)著：“是、是啊。”
另一旁有位婆子笑著同錢氏道，“夫人慈悲為懷、寬懷大度，但這小廝也的確有幾分難得見的魄力在，如今老奴看出來了，這郎有情，就是不知妾是否有意呢？”
這是位莊姓的婆子。
這兩年才從莊子上調(diào)回來，在錢氏身邊派用。
說話做事笑呵呵的，面相也是看著有福氣的，自從來了錢氏身邊后，錢氏也常會問她幾句。
莊婆子一開口，秦嬤嬤臉色就不大一樣了，戒備的盯著她，只是礙于主子面，臉色不好暴露的太過明顯。
錢氏聽了后，頗為滿意她說的這一句話。
她拈了手中的佛珠，眼神平和的看向錦鳶，“錦鳶丫鬟，你說。”
錦鳶伏下身，低下頭，口中盡是晦澀。
她啟唇，正要答時，秦嬤嬤頓時急了，萬一錦鳶答應(yīng)了，夫人再答應(yīng)這樁婚事，那她的椒葉怎么辦？她本想把錦鳶趕出的，萬萬不能讓她占了這么大的便宜！
秦嬤嬤走到她面前出聲催促：“夫人問你話呢，姑娘想仔細(xì)了再好好回答！別辜負(fù)了你侍候小姐多年情分得來的體面！”
前幾句話說的還正常。
最后那一句，險些就將威脅她不能接受立榮夾在里面。
錦鳶聽出畫外音來，心知今晚這一出事絕非意外那么簡單，可眼下她分身乏術(shù)，無法去質(zhì)問秦嬤嬤是何用心，眼下…她不能拖累立榮……
錦鳶伏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身軀彎著，女子柔軟的嗓音傳出來時顯得有些悶顫，“回夫人的話，奴婢…家中有老父常年臥榻服藥，還有一妹年紀(jì)尚幼…為家中所拖累…奴婢一心只想好好侍奉小姐，不愿拖累他人…”
她……不愿意！
秦嬤嬤長松一口氣。
立榮立馬看向跪著的錦鳶，急聲道：“錦鳶，我不會嫌棄你是拖累的！”
他一腔真心，灼熱的望著身旁跪著的姑娘。
錦鳶姿勢不變，語氣堅定的念了一句：“請夫人成全！”
莊婆子微微搖頭，遺憾嘆氣。
立榮挺直的腰身緩緩癱軟，死死凝著錦鳶，似是不甘：“錦鳶，你……”
錢氏收起佛珠，語氣淡著：“既然你沒有這個心思，就更該恪守后院的規(guī)矩，不可與前院男子私下往來。更何況你還在小姐院中侍候，沒得將這股歪風(fēng)邪氣帶壞了小姐，罪更重一等！罰你去靜思堂外跪足一夜！”說罷，她視線凌厲掃過周圍一圈的下人，“其他人也聽著，今后再有后院女子與前院男子私下往來者，嚴(yán)懲不貸！都記住了嗎！”
眾人垂首紛紛應(yīng)是。
最后，擁蹙著錢氏，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
秦嬤嬤被留下來扭送錦鳶去靜思堂外受罰。
她直起身子，一改恭敬的態(tài)度，揚起下顎倨傲的掃了眼仍跪著的丫鬟，嘲諷一聲。
雖不明白夫人中途為何會松了口，但這個愚蠢的丫鬟竟然拒絕了，合該立榮就是椒葉的姻緣，是錦鳶這小蹄子眼瞎蠢笨，自己親口把人往外推了！
立榮年紀(jì)輕輕就混到了二哥兒跟前，還得管事派用。
再過幾年，身份自然還能上去。
椒葉年紀(jì)還小，也正好再留上幾年。
至于這錦鳶小蹄子——
秦嬤嬤嘲弄的看她。
從夫人的處置看來，跪上一夜罰的并不重，但這件事后，錦鳶在錢氏眼中已落了下乘，今后升一等丫鬟必然無望，她還是個破了身子的破鞋，又有那樣拖累的家世，今后還有什么好姻緣等著她。
這一輩，就算是完了！
秦嬤嬤一把揪起錦鳶，動作粗魯至極：“走吧錦鳶姑娘，夫人發(fā)話了，命你在靜思堂外跪足一夜！快別在這兒磨蹭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