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之距都阻斷不了對方首將那陰毒狠辣的氣場。
方錦珠雖面色無異，心口卻忍不住發顫。
“將軍！”
韓從武緊張地望向方錦珠，見如此局勢，她面上卻看不出什么異樣，他微松一口氣的同時，又生出些心疼，“不如讓末將為首而沖吧！”
說起來。
方錦珠這個年齡，和他女兒一般無二。
明明是該在父母跟前撒嬌享福的嬌弱女子。
雖然她面色無恙。
可他仿佛能透著那嬌弱的身形，看到她努力壓制著心中的驚懼。
就是這份隱忍不表，才更讓人心疼。
方錦珠果斷搖頭，“韓將軍既喚本將一聲將軍，便該全心全意的信任本將......”
雖和身邊人說著話，但她卻目不斜視的死盯著前方，“從現在開始，質疑也好，擔憂也罷，萬不可再表露半分！”
“韓將軍該比本將更清楚，戰場之上，言行但凡露出微毫退縮怯意，都會成為催命符！”
聞言。
韓從武眼底一凜，“末將該死，末將聽令！！”
他不再多舌，而是緊隨方錦珠，不減半分速度的繼續前行。
兩百丈。
一百五十丈。
百丈。
方錦珠已經能看清蕭沅晟面部的輪廓。
廝殺的凌厲威壓，以山崩不可阻擋之勢，迎面而來。
她緊緊的攥握著韁繩和紅纓槍，粉唇緊抿。
任憑胸腔的心跳已經快過胯下馬蹄之聲，也竭力繃著眼神面色紋絲不變。
八十丈......
六十丈......
若此刻廝殺過去，只肖幾十個呼吸，兩軍就會重疊交攘。
韓從武看了眼身前的女子。
面上看不到緊張和懼退之意，也沒有停下來的意圖。
五十丈......
方錦珠手中的紅纓槍一個飛旋，槍尖沖指迎面而來的軍隊。
韓從武眼里一厲，也揮手拔出了腰間的長刀。
“咻咻咻——”
身后的一萬褚家軍，齊齊舉槍拔刀。
廝殺士氣，排山倒海般無可阻擋。
四十丈！！
“嘶——”
突得，對面傳來一陣高亢的馬鳴之聲。
就見得朝廷的軍隊，戛然停止了前行。
韓從武眼眸一閃，下意識望向身前的女子。
她依然驅馬前行，不緊不慢，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見狀。
韓從武心中微微震撼，一時之間，竟猜不透方錦珠意欲何為。
但他不聞不問，堅定的跟著她的步伐，緊隨而行。
一萬褚家軍也沒有絲毫的停頓，緊跟著為首的兩人。
另一頭。
為首一身藍色鎧甲的蕭沅晟緊盯著北遼軍隊前方的首將，眼底閃過一抹詫異。
竟是個女人？？
而且。
他都已經勒停了軍隊。
她竟然還在行軍？！
蕭沅晟眼底虛閃，一時間，腦海中閃現諸多權衡。
別說這個距離。
剛才兩百丈遙距之際，雙方便可以看清兵力懸殊之局勢。
北遼褚家軍約莫只有一萬兵力，他麾下兵力是他們三番之多。
不過。
他自然明白自己手底下的兵，軍心散亂，且都沒有經歷過什么戰役。
而褚家軍不同。
他們之中，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駐守邊陲好幾年的精兵強將。
邊陲多戰亂。
眼前萬余兵力，都是從一場場戰役中存活下來的。
更是精兵中的精兵。
如果硬剛，人海戰術未必能勝。
但他在京城混跡多年，深諳人心戰術。
京城之中對抗廝殺亦是無處不在。
這廝殺的第一局，便是膽魄。
若膽魄不夠，哪怕局勢處于上風，也會輸于氣勢。
往往連較量都未開始，輸贏就已經定下了。
所以。
方才他停了一瞬，就決定繼續行軍。
為得就是讓對方以為，他要越過雙方首將的交涉，直接進攻。
戰場之上，出其不意才能震懾敵方。
他以為北遼軍會原地不動，靜觀其變。
卻沒想到他們剛開始行軍，北遼軍也立刻行動起來。
雖然兵力遠不勝他。
但他能感受得到，他們的士氣很穩很堅定。
是那種知道自己絕對會贏的堅定。
眼看著兩軍越來越近。
蕭沅晟只能先揮手喊停。
第一局輸了氣勢不怕，他手中還握了必勝的棋子。
能兵不血刃，是為上策。
他以為自己停下來。
對方也會停下來。
畢竟北遼是守城的一方，非必要，不會主動進攻自損兵力。
卻沒想到。
對方壓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而且。
他以為是褚燁，亦或者是他手下的副將領兵。
可為首的，竟然是個女的！！
是個女的也就罷了。
竟然對他的威壓毫無畏懼，甚至還有輕松碾壓他的氣勢。
出其不意接踵而來。
生平頭一次，蕭沅晟眉頭擰成了川字。
有詭！
據他所知。
北遼只有兩萬褚家軍。
且剛經歷一場饑荒。
兵力應該是一蹶不振的。
可眼前士氣壓人的軍隊，顯然超出了他的預判。
退一步說。
就算是兵力如常，他們應該也清楚不是朝廷的對手。
如果交戰，惹了天子之怒，朝廷哪怕傾盡全部的兵力，也要覆滅北遼的。
但北遼軍還在逼近。
不知是莽勇，還是確有底氣，壓根不懼朝廷。
三十丈......
眼瞅著已經能看到對方女將嬌俏的面容，蕭沅晟揚手。
他身后的軍隊一陣騷動。
北遼軍也突然戛然停了下來。
蕭沅晟眼皮子微跳，當即再次揚手，制止了身后軍隊的動作。
“將軍......”
韓從武望了眼前方的蕭沅晟，壓低聲音道，“一會交涉之事，不如交給末將吧......”
說著他急急道，“將軍，末將沒有其他意思，將軍有所不知，那蕭沅晟功夫不弱，又行事無章，末將是擔心他......”
方錦珠扭頭望向韓從武，眼底凌厲成片，“我是誰？”
韓從武被這目光看的心中一顫，“是、是將軍，亦是北遼頂梁之柱......”
方錦珠眼神未緩，一字一句道，“現在我是這北遼頂梁，只有我這根頂梁倒下了，你們才有撐天的資格......”
“放心吧，我這根梁非同尋常，輕易倒不了！”
“韓副將聽令！”
方錦珠平靜令道，“沒有本將的命令，不得輕舉妄動，若有違背，軍法處置！！”
韓從武心中震顫，“......末將謹遵上令！！”
言落。
方錦珠收回視線，驅馬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