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如老僧坐定的姜敘白也覺得眼前這位姑娘似乎好像在哪里見過。
榮親王府，暴揍秦悠悠和容欽那個黑臉丫鬟？
表現最直接的當屬姜云霄。
他騰地起身，不敢置信地看著姜歲歡，“怎么是你？”
數日前福滿樓那場較量，他可是在這小丫頭面前吃一個大虧。
姜政言向眾人介紹，“今日召集你們聚集在此，有一件大事要當眾宣布?！?/p>
“這位姜姑娘，名字叫做姜歲歡?！?/p>
“經過我這幾日深入調查，已經確認，她便是我們姜家失散了十八年的親生女兒?！?/p>
話音落下，姜知瑤和柳玉紅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慘白。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盛婉書目眥欲裂，“夫君，難道她是你在外面與別的女人生下的私生女？”
姜政言說：“婉書，你誤會了，她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親生女兒。”
“你說什么？這怎么可能？”盛婉書拒絕相信這個事實。
“如果她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那知瑤又是誰？”
“十八年前，我生的并不是雙胞胎?！?/p>
這個答案，完全超出盛婉書能夠接受的預期。
姜時安替父親解釋，“母親，妹妹出生的那一晚，被您身邊伺候的柳嬤嬤給調了包?！?/p>
“如果沒有確鑿證據，父親也不會將這件事情公之于眾?！?/p>
“事實就是，柳嬤嬤為了自己的私心，掐死您的親生骨肉，親手丟進了亂葬崗?！?/p>
“又讓她同一天出生的親侄女頂替了相府千金的位置，養在您的膝下享受榮華富貴。”
被當眾揭穿罪行的柳玉紅嚇得雙腿直發軟。
查出來了！這些人居然把她當年做過的事情查出來了。
姜云霄都聽懵了。
“大哥，以上這番言論，你沒有在開玩笑吧？”
他疼愛了十八年的姜知瑤根本不是他的親妹妹。
親生妹妹竟然是與他在福滿樓與他發生過口角的姜歲歡。
雖然姜歲歡也姓姜，但不能因為她姓姜，就往相府真千金的身上安啊。
姜敘白此刻的心情也很復雜。
他已經認出，眼前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正是那日在榮王府打過一次交道的黑臉丫頭。
鳳西爵帶在身邊的婢女，卻成了他失散十八年的妹妹，這局勢走向，讓他一時之間難以摸透。
姜知瑤按捺不住地哭了出來，“爹，您是說，我根本不是您的親生女兒？”
雖然幾年前初知自己的身份時已經哭過好幾次。
被當眾揭穿的這一刻，她還是控制不住心底的悲傷。
忍不住怨恨柳玉紅也就是她的親姑母為什么要早早把真相告訴自己。
柳玉紅這人又貪心又陰險，在外面偷偷放印子錢的時候被人坑了，便想找彌補平衡。
她不想替柳玉紅擦屁股，對方便把她的真實身份公布出來。
還威脅她，不乖乖聽話，就讓她失去手中的一切。
那個時候，她是絕望而又無助的。
京城人人羨慕的相府千金，如果變成了下人的侄女，所有屬于她的榮耀都會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這些年，她夜夜擔心真相暴露，沒想到這一天還是猝不及防的到來了。
再次看到姜知瑤，姜政言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知瑤，雖然這件事可能會打擊到你，但你的確不是我們姜家的親生女兒。”
盛婉書一把拉住姜知瑤，“不，任何時候，知瑤都是我女兒，也必須只能是我的女兒。其他人想做我盛婉書的女兒，我不接受，也不會認?！?/p>
不管是理智上還是情感上，盛婉書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她膝下一共四個孩子，傾注心血最多的就是最小的女兒姜知瑤。
十八年的朝夕相處，母女情早已堅不可摧。
現在卻又跳出來一個陌生人，說她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簡直荒謬又可笑。
看著眼前這些人的嘴臉，姜歲歡覺得自己就像在看一場有趣的好戲。
原來血緣關系在事實面前，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除了姜政言這個父親愿意接納她，她血緣上的三位哥哥，以及懷胎十月生她的母親，似乎對她這個突然出現的骨肉至親并不太待見。
沖姜政言微微福了一禮，姜歲歡柔聲細語地說：“這個局面，來府途中我已經預知?！?/p>
“十八年的空白血親，在十八年的朝夕相處面前不值得一提。”
“相府諸位既然如此不待見我，我也不會白討人嫌，留在這里期待一份本來就不屬于我的親情?！?/p>
“不管當年我是基于什么原因被人丟棄，現在都不想再計較了?！?/p>
“我相信相府諸位口風森嚴，不會把這件事情傳到外面?！?/p>
“干脆按照錯誤的軌道，繼續過完彼此的人生，在此告辭了?！?/p>
親生母親所表現出來的抗拒態度，讓姜歲歡覺得可悲又可憐。
可悲的是自己，被懷胎十月生了下來，卻被親生母親這般厭惡。
可憐的也是自己，進門之前有那么一剎，竟然真的期待母親在得知真相后，會將她抱入懷中失聲痛哭。
到底是自作多情了。
難過么？也就還好。
被姜如月當成掌上明珠疼愛了整整十六年，母愛方面從未被虧欠過。
既然從小到大從來都沒缺過愛，又何必把盛婉書的態度放在眼中。
懷胎十月生她一回，日后有機會，把命還她也就是了。
見姜歲歡果然說走就走，姜政言一把拉住她。
“事情還沒搞清楚，你這就走？”
姜歲歡反問：“搞得清如何？搞不清又如何？”
“姜大人覺得，我是那種為了祈求一份不屬于我的親情，就讓自己陷入委屈中的弱女子么？”
“屋子里的諸位想必對我的名姓早有耳聞，姜歲歡，一十八歲，來自奉安，兩年前曾嫁過一次人?！?/p>
“夫家姓秦，與我締結姻緣的男子名叫秦淮景?！?/p>
“有名無實的婚姻持續將近兩年光景，被戰場歸來的夫君要求我自貶為妾，把正妻的位置讓給他命中真愛蕭令儀?！?/p>
“給出的理由是，他身居高位，不久后將會被封為晉朝太子。”
“而我，商戶出身，地位低下，擔不起未來太子妃之名?！?/p>
“都說女子嫁人等同于二次投胎，如果秦淮景日后真的被封為太子，哪怕被他貶為妾室，有朝一日我也能混個太子側妃之位?！?/p>
“而我當時是怎么做的，各位一定有所耳聞?！?/p>
“拓印萬份休書高調休夫，我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姜歲歡這輩子，只要活著，絕不將就。”
“我連婚姻都可以說丟棄就丟棄，不屬于我的親情，我自然也會拱手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