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沈釧壓著聲音，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不死心地又問了一句，“所以，你現在是不需要我了，所以，說這種話，就是為了劃清你我之間的界限？”

舒禾藏在袖中的手指收緊，心臟跟著那微微顫抖的聲音，不停收縮。

不過，她表面神色卻沒有什么變化，沉凝片刻后，她道：“你可以這么認為。”

“如果留你在身邊，不能解決麻煩，而是會帶來更多麻煩，那我寧愿重新找一個合作伙伴。”

“畢竟，我如今腳跟已穩，身邊也有了比你更可靠的人……”

她的聲音，堅硬如鐵，冷若寒冰，“沈釧，我們之間的合作，到此為止吧！”

到此為止？！

他感受著心臟一陣陣的刺痛，胸口悶得喘不過來氣。心口的疼痛，遠遠比那晚中的那一劍，還要疼無數倍。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這世上最傷人的，并不是刀劍利器，而是言語。

“沒想到，半年來的相伴，到頭來，不過是笑話一場！”

“呵呵呵…”他輕輕地笑了起來，聲音里透著幾分荒涼苦澀，“既如此，舒禾，本帥如你所愿！”

“從今日開始，你我之間的合作，到此為止，你我之間的所有關系，一刀兩斷！”

那場幾乎將他沉溺的滔天巨浪，在他說完這些話之后，仿佛瞬間變得風平浪靜。

她能心如鐵石，他亦可以！

舒禾聽著那聲音里的冰冷堅硬，心中情緒復雜。

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似有欣慰，似有解脫，又似有遺憾……

拋開立場不談，沈釧算得上一個很好的朋友，很好的合作伙伴，如果他不是異國親王，不是異國軍隊統帥……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或許，她還是不夠理智吧，才讓他們之間的關系發展到如今這一步。

“百里墨卿，今日你屠殺我北狄親王，以及無數和親隨行官員，此事，若是你拿不出一個令北狄滿意的答案，那我們就戰場上見吧！”

“你別妄想用我們兄弟的身份做文章，因為，你已經來不及了！”

他換以冷漠神色，聲音散發著幾分邪魅的氣息，聽起來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來不及是什么意思？

百里墨卿看著他，心中有了幾分猜測，“看來，你已經決定要殺掉沈崇了。”

只有殺了沈崇，他的身份，才無法論證。

聽了這話，旁邊的昭明臉色巨變，雙手沒忍住捏住了沈釧的衣服，滿臉的不敢相信。

“釧兒，你，你要殺沈崇？他可是你父皇！你，你要弒父嗎？！”

真走了這一步，他在北狄的名聲，可就徹底臟了！

“弒父？”沈釧微微側頭，目光冷冷地看著她，“他是我父嗎？”

“你……”

昭明從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絲恥辱。

他，是在以她為恥嗎？

“既然不是我父，那就無所謂什么弒父不弒父的了！”

“況且，他又什么時候拿我當兒子看過？”

他被沈聞壓制，欺凌，羞辱，難道不都是他縱容的嗎？

若不是看在他被沈耀昭明兩人愚弄的份上，他早就殺了他了！

“可他還是你名義上的父皇！是北狄的皇帝！你殺了他，就算不是弒父，也是弒君！”

“真如此，你在北狄還能站得穩嗎?你的名聲，難道不要了嗎？！”

昭明捏著他的衣袖，似是想喚醒他的理智。

可沈釧看她的眼神，越發冷漠。

名聲？

他還有什么名聲？

今日上和府這么大的事，她以為一點都漏不出去嗎？

她知道這小小的上和府外，藏了多少各方勢力的眼睛耳朵嗎？

她以為她和沈耀的那些事，還能捂得住嗎？

他身份的真相一旦泄露到北狄，他和沈蘭芝面對的，就是“萬劫不復”！

如今，他只有先發制人，搶占先機，以絕對的手段先站住腳，才能將這件事，作為“謠言”壓制下去！

他扯開衣袖，冷冷地看向百里墨卿，“百里墨卿，既然你放棄本帥給你的提議，不愿與本帥合作，那本帥，便去找別人了！”

“左右這天啟，也不是只有你一個人！”

“接下來，你就準備好應對暴風雨吧！”

他望著漆黑的夜空，烏云遮頂，半點星光都穿透不出來，一如此時他沉郁的心情。

“北狄的天是陰的，那天啟的天，也不該日日晴朗才好。”

不然，北狄豈不是要一輩子活在天啟的陰影之下嗎？

百里墨卿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譏諷，“好啊，本王也很好奇，這傳說中能與本王相提并論的北狄大元帥，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沈釧也在看他，兩人目光交匯，仿佛在空中激起冰冷耀目的火花。

昭明深知百里墨卿的能力強大，即便她不愿承認自己的兒子不如他，卻也不得不承認，他是整個北狄的最強大的敵人！

“墨卿，釧兒，你們是有血緣關系的兄弟啊！一定要這樣嗎？！”

“如今紫嫣嫁入了天啟，兩國已經和平，甚至馬上就要通商貿了！天啟和北狄，好好發展不行嗎？”

如果沈釧真的要殺沈崇，那有百里墨卿和天啟的幫助，是他最快穩定地位的辦法！

“墨卿，只要你能幫釧兒在北狄鞏固地位，姑姑再也不跟你作對了！還有舒禾，姑姑永遠不會再去找她麻煩了，也不會再針對她，姑姑會祝福你們的！”

“你幫幫釧兒，你……”

她是真的著急了，甚至有些慌不擇路，連求百里墨卿這種話都說得出來了。

“住口！”沈釧怒喝一聲，打斷了昭明的話，“本帥做事，還輪不到你來插嘴！”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中毫無對母親該有的尊敬和禮儀。

昭明看著那張冰冷的臉，心臟幾乎要被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