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如死灰前，辛瑤唯一的心愿不過是希望有一日，自己的真心能夠打動她在乎的人。
想要心中的委屈被人所知。
哪怕只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道歉，她也可以原諒他們過去對自己所做的一切。
哪怕就一次，只要她所愛的人能夠站在她身邊就好。
這是她曾深藏在心底的心愿，是到死也沒有成真的奢望。
可現在，她終于如愿以償。
“阿瑤。”今遲越站在她三步之地，深情地喚著她。
“到我身邊來。”
那只寬厚的手掌第一次主動向辛瑤伸出，掌心掌紋交錯分明，十指修長宛若美玉一般。
鄭開谷、莊歸、崔明珠站在他身后，臉上寫滿了期盼和哀求。
他們忘記了腳下爛泥般的女人，眼里只有辛瑤這個師娘。
“回來吧。”
“回到我們身邊。”
“這世上只有您才配做師尊的道侶。”
聲音仿佛帶著魔力，辛瑤像是被蠱惑了一樣，在他們的目光注視下抬起手來。
四人的眼神更亮了，仿佛有火焰在興奮地跳動。
可就在辛瑤的手指即將觸碰到今遲越掌心的瞬間，她五指猛地一并，化掌為刀迅速向前刺去。
“噗嗤——”
手刀無情捅入今遲越腹部。
他深情的表情瞬間僵滯在臉上，好看的黑眸圓瞪著，倒映著辛瑤的身影。
她眉眼清明，哪里有半分受到蠱惑的跡象？
秀麗干凈的面容甚至帶著愉悅的淺笑。
一點點將手抽出。
獻血噴濺，她卻沒有躲閃的意思。
看著眼前腹部被破開一個大洞的男人，笑吟吟說：“我想這么干很久了，多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作為回報她特別好心的提醒一句。
“不過你的幻境還是假了一點，如果再給他一條靈根，配上些慘叫效果會更好。”
說完，她猛地抓住今遲越的手臂往前一帶，五指成爪捏住其脖子，用力一折。
“咔嚓”
頸椎斷裂，力道之大直接將今遲越的狗頭擰了下來。
“啊！”
耳畔響起尖銳的驚叫。
“你殺了師尊！”崔明珠指著她，“師尊可是你的道侶，你們一起生活了百年，你怎么能……”
森冷白光閃過，辛瑤抽出莊歸腰間的佩劍，一劍將她斬成兩半。
飛濺的鮮血灑落在她身上，沒有熱度，瞬間又消失不見。
“低劣的幻術。”她冷笑一聲，長劍在手中挽出一道劍花。
一劍殺一人。
莊歸、鄭開谷甚至都沒來得及開口，就成了她劍下的亡魂。
然而尸體在倒地之際忽然發生變化。
像是某種虛幻被打破，兩人的樣貌、身形開始改變。
白衣變紅，五官變得與她的兩個徒弟一模一樣！
辛瑤持劍的手猛然間顫了顫，血珠順著劍身滴落在地上。
“大師兄！三師兄！”
一個身材矮小的豆丁哭著喊著，飛撲到冥夜、洛明朗身上。
“是你！師尊！你親手殺了他們！”
“不，不。”又一道熟悉稚嫩的聲音傳來。
說話的是一個梳著麻花辮，嬌小玲瓏的女童。
她捂著嘴，滿臉不可置信。
“師師尊，不是說，我們是家人嗎？”她生來口吃，磕磕絆絆的控訴著，一張臉憤怒到發紅，“為、什、么、要、殺、師、兄，師尊，為什么?”
“騙子！”
“大騙子！”
兩個豆丁異口同聲的大吼，那曾經寫滿仰慕的雙眼，此刻只剩下憤怒與失望，還有令人心驚的恨意！
“帝君早該這么做了，什么徒弟，不過是幾個拖后腿的小鬼，留著這種人在身邊，只是麻煩而已。”
一只大手突然覆上辛瑤持劍的右手手背，緊緊地握住了她。
余光中，如云墨發垂落，有什么東西貼上了她的臉頰。
一股熟悉的異香傳來。
徹骨的陰寒氣息像是一張網，將她包裹其中。
她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個名字。
“魔君，裴玄……”
“帝君還記得本君呢。”男人的聲音帶著雀躍。
“不過現在可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既然要殺，那就都殺了。唯有斷了這世間最后的聯系，帝君方能成就大道，做這天下第一人。”
聲線喑啞，帶著一股漠視人間的輕漫。
仿佛掌控世間的神，又似玩弄人心的魔鬼。
他的雙臂從后圈住辛瑤，握著她的手緩緩舉起。
長劍直對身前的兩個小孩。
那是她的二徒弟和小幺。
“殺光他們，這世上再無人能牽動你的心緒。”
長劍在辛瑤手中嗡鳴，滔天的怒意在她眼底燃燒。
“好啊。”她忽然開口，臉上帶著笑，可聲音卻冰冷徹骨。
手腕轉動間，她飛快偏過頭，一道鋒利的劍芒擦過她的臉頰，刺中身后男人的頭顱！
反手抽出長劍，她連回身看的想法也沒有，而是定睛看著眼前的小豆丁。
就算是五百年前的他們，也絕不可能對自己露出這種表情。
長劍寒芒閃爍，倒映出她冷然的身影。
“別用這種惡心的東西來玷污我的徒弟！”
話落的瞬間，她一劍斬殺了兩人。
怒意縈繞在她眉宇之間。
太清決功法自行運轉，一股龐大的溫涼氣流從她腹部而出，迅速漫過她四肢百骸，撫平了震蕩的心緒。
她眉眼微沉，墨黑鳳目中一片清明。
那是絕對的理智和冷靜。
幻境攻心，但她修行兩世，道心穩健毫無裂縫，即便是再強大的幻境也困不住她！
眼前的世界瘋狂顫動。
辛瑤似乎聽見了一聲尖銳的咒罵，緊接著，四周的場景就像是破碎的鏡面世界，轟然崩塌。
地上的尸體消失了。
手中的長劍也化作無形。
一堵破舊高大的黑色城墻出現在她眼前。
墻面上血跡干涸，頂部插著的數只旗桿上，懸掛著一具具早已涼透的人族尸體！
在她身后是城內的主街道。
她背對長街，面向城墻。
這一幕似曾相識。
正是她入城之際感覺到不對，回身望向城頭的場景！
劇烈的灼痛感從右手手背傳來。
識海中是器靈的呼喚：“辛瑤醒過來！”
聲音震的她耳膜一陣陣嗡鳴。
辛瑤忍不住皺起眉頭：“別嚎了，已經醒了。”
佛蓮空間里，那幾乎要控制不住沖出來的身影，突然停下。
“你……沒事了？”
“嗯。”辛瑤應了聲，感受著它心緒的劇烈波動，心尖不由顫了一下。
“是我大意了，沒想到這城中竟有如此幻術。”
就連她也在不知不覺中中了招。
忽然，她想到什么，神色頓時一凝，立刻向身旁看去。
冥夜和小明朗都還在。
只是雙目緊閉著，臉上滿是痛苦與絕望。
辛瑤心頭咯噔一下，當即劃破指尖凌空畫出定神靜心的符箓。
可符箓剛靠近兩人的身體，他們就像遭受到攻擊一般。
兩道恐怖的勢壓爆出，摧毀了靈符，辛瑤被這勢壓震退出數十米。
即便她意識到不對調動靈力護體，又有器靈及時出手卸去了部分力量的沖擊。
可只有開光境修為的她，依舊被元嬰境巔峰的勢壓，震傷了五臟。
她臉色一白，一股腥甜瞬間漫上她喉管。
“別靠近他們。”器靈厲聲警告，“他們深陷幻境，現在根本不知道你是誰！你貿然近身，只會被他們視作敵人無差別攻擊。”
“他們是元嬰境的強者，怎么可能輕易就被幻境……”反駁的話消失在舌尖。
那幻境會讓放大人的欲望，會讓人美夢成真，也會帶給人致命的絕望！
而她的兩個徒弟，最想也最害怕看見的事情……
辛瑤猜到了什么，臉色頓時大變。
就在這時，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從她背后傳來，伴隨著骨骼摩擦發出的咔咔聲。
她猛地轉頭向長街看去。
隨即瞳孔劇烈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