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不能處理的人，就得從外面下手。
李世的話說得清楚明白，就是讓李念找機會另柳家以下犯上。
他既然開了口，往后這種事情應該不會少，李念就算現在十萬個不習慣，也得干。
她說完全部，眼眸才落在門口的邵安身上。
四周寂靜無聲。
雅室門口聚了一眾人，都聽說是長公主在這教訓人，個個踮著腳伸著腦袋。
邵安面上什么也沒說，邁過門檻，反手關上門。
他繞過了跪在地上的柳白心，徑直上前，拱手行禮：“給長公主請安。”
李念見他來的時機正好，招呼他在對面坐下，順便殺人誅心。
“原本本宮覺得柳姑娘受人挑唆，背著污名甚是可憐。所以想著你若是懂事，今日還能為你牽個線，搭個橋。”她話音隨性，沒有半分不樂意，“你爹應該也和你說過吧，柳侍郎家門楣低了，你若想和邵家的公子有什么交集，就得有人親手抬你一把。”
她伸手拿起盤子里的棗花糕：“可惜了。”
柳白心直到此時也沒怕，但因為邵安看著，那些粗鄙的話語在嘴巴里轉了三圈，也沒說出口。
邵安似乎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順手把一邊的茶水提起來，放在他手肘前。
以前也是這樣的。
十六歲前的李念總是毛毛躁躁的，出來玩，總喜歡隨手放東西。
放了之后胳膊肘常常意識不到位置，把滾燙的茶水壺撞碎，燙到自己，都是常事。
后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不再撞掉茶水壺。
添水的時候總瞧見壺在對面，在邵安手邊。
見李念盯著壺出神，邵安咧嘴一笑：“訓累了，口渴了？”
他嘴角帶著笑意，往李念的茶里添水。
“柳姑娘聲音確實太大，我在樓下都聽到了。”他輕聲說。
至此，柳白心才愣了下。
她望著李念身旁那扇圓窗，又看看對面，臉色越來越差。
李念把地點選在這里，一來這茶樓是自家生意，二來則是對面妙順棋樓人多口雜。
只要柳白心鬧起來，對面眾人很難聽不到。
“邵安哥哥，不是這樣的！”柳白心這才有些著急，跪行上前兩步，“我是受人挑唆，才在賞花那日對公主出言不遜，但之后楚陽郡公就像是個瞎子一樣不管不顧，幫著護國公一起針對我柳家。”
“我氣不過，方才說話才沒了規矩，沖撞了公主。”她伸手抓住邵安的衣擺，“邵安哥哥，你不要聽她一面之詞啊！”
李念端起茶，噗一聲笑了：“也就是說，你承認沖撞本宮了？”
柳白心依舊不語，一雙眼眸看著邵安。
邵安長嘆一息，低頭伸手，把自己的衣擺從她手心里扯出來。
“柳姑娘，你自己也說是受人挑唆，你就是要出氣，也要挑唆你的人才對。”邵安有些惋惜地看著她，“楚陽郡公眼瞎也不是一日兩日，但這件事我幫不了你。”
“邵安哥哥……”柳白心捏著帕子，頹然坐在自己的腿上。
“你回去吧。”邵安道，“把今日事一五一十告訴柳侍郎，讓他自己有個準備。”
柳白心一下就軟了，整個人癱在地上，這才發覺自己捅破了天。
她害怕起來，伸手去扯邵安的衣擺：“邵安哥哥，不！邵大人，您幫幫我，幫幫我啊！那日真的不是我先開口的，我只是為了討好陳國公家的兩位千金，沒有想要沖撞長公主的心思啊！”
“可你今日不是做得徹底？”
“我……”
邵安側目看了一眼站在角落中一個字都不敢說的丫鬟，招呼她上前：“把你家小姐帶回去吧，事情既然已經發生，這會兒也沒什么能回轉的余地。”
柳家丫鬟哆嗦著上前，伸手去攙扶柳白心。
卻見柳白心胳膊一揮，站起來。
她依舊盯著李念，看她喝茶吃點心。
柳白心咬著唇：“長公主，今日這番羞辱，我記下來了！”
說完，轉身就走。
“慢著。”李念低沉道。
柳白心側目回頭，半張面頰瞧著她。
“柳白心，本宮給你一個忠告。女人的腦子，不僅僅是用來出嫁的，你的競爭對手從來都不是本宮。你有的選，但本宮沒有。好好琢磨琢磨吧。”
柳白心站在原地沒動，片刻后，她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李念瞧著大開的雅室門，忍不住指著門口：“她居然把仇算我頭上。”
邵安咧嘴笑起來：“你算計她，她不算在你頭上算誰頭上？”
李念看著他，不屑：“嘖，我還算計你呢，你也沒把賬算我頭上啊。”
“我那不一樣啊，我那是不敢。”邵安道，“我怕你不理我，還不如把賬算在沈謙頭上。”
他伸手也拿起一塊棗糕咬了一口：“那柳姑娘有句話還是中聽的，他沈謙就是個瞎子，你離他遠點，肯定沒錯。”
李念瞧著他輕松愉快的樣子，這才真切地感受到五部參奏的事情，是真的過去了。
她垂眸片刻，小聲問：“到底是誰讓你動李淮安的？”
邵安的手頓了下。
“你可別說是皇帝，他很聰明，絕對知道你動不了李淮安，那可是刑部尚書，是沈謙的大舅。”
邵安嘴里咬著棗花糕，他一如曾經，側身盤著半條腿，架在榻上，歪頭問：“這誰讓你問的啊？你以前可不關心這些事情。”
李念沒說話。
邵安望著那張有些惆悵的面頰，“哈哈”笑出來。
他咬一口棗花酥，輕快道：“我爹啊。”
邵思昌。
李念對這三個字一點都不奇怪。
“說來也有意思，我爹說他也是有人參謀過的，覺得先用李淮安和林建成做敲門磚，試試沈家樹根有多深。我們是知道這兩下是不管用的，但是能敲出來幾個不那么向著沈家的人。為己所用也是好的。”
李念沒說話，自顧自吃著點心。
“哎你別以為不說話，岔開話題，今天的事情就這么過去了啊。”邵安手指點著桌子，“你怎么想的啊，我怎么可能給那柳姑娘求情啊，整個京城誰不知道，長公主一句話，摘月亮我都得搭梯子去。還給她求情……”
邵安撇嘴：“可算了吧。”
“那不對啊。”李念挑眉，“我聽你大哥說，你們家正要給你說門親事，那柳姑娘可是年齡相仿的其中之一。”
她說完，邵安也挑眉，他沒否認，慢慢點頭：“所以我得謝謝你，幫我解決個心頭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