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的數(shù)量這個話題讓孫立恩有些背后冒涼氣，但比起心里發(fā)顫，他對姚壯憲的心臟異位情況更感興趣一點——至少心臟異位不會一臉慘白的從墻壁里冒出來索人性命嘛。

    孫立恩和周軍等人是站在觀察室門口討論的，至于為什么不進觀察室內(nèi)，主要原因還是螺螄粉的殺傷力太大了些。和外面賣的魔改版不一樣的是，今天在觀察室里嗦粉的影像科醫(yī)生，是個地地道道的廣西柳州人。市面上賣的螺螄粉被他用家里特制的酸筍又加工了一次，那個獨特而刺鼻的氣味比普通版濃郁了何止百倍。要不是著急查看病人情況，周軍估計扭頭就得走。雖然身為湖南人，周軍對臭豆腐的味道完全可以接受，但酸筍……他還是有些遭不住。

    影像科這位醫(yī)生也挺不好意思的，原本想著哪怕夜間來個急診病人，自己一個人在觀察室里操作就行，誰知道孫立恩和周軍急著要圖像，所以守在門口一直等著。尤其是周軍，最近大概因為太操心的緣故，稍微有些咳嗽。而影像科的這位醫(yī)生聽到了周軍時不時咳嗽的動靜，誤以為是被自己用酸筍給熏的，頓時覺得更不好意思了。

    其實按照規(guī)章制度，影像科的幾個觀察室和操作室里理論上是都不能吃東西的。只不過這個規(guī)矩基本沒人遵守過——為了方便辦公，影像科醫(yī)生的辦公室就設(shè)置在MRI觀察室里，不許在觀察室里吃飯，那他們要么去吃開放時間很短的食堂，要么就只能端著碗去停車場蹲著解決吃飯問題。

    不要以為這種事情很少見……在有些嚴格執(zhí)行規(guī)定的醫(yī)院里，影像科醫(yī)生如同喪家之犬一樣蹲在其他地方吃飯的事情并不怎么新鮮。好在宋院長大氣，而且對這種事情并不怎么計較，所以才讓他們有了個能安心吃飯的地方。

    影像科醫(yī)生滿懷歉意的等到了圖片生成，然后拿著片子走了出來。一邊走著，一邊像是見了鬼一樣皺眉看著圖像。

    “怎么樣？”周軍看著緩慢移動的影像科醫(yī)生，有些心急的問了一句。

    “見鬼了……”影像科醫(yī)生從X光片后露出了腦袋，一臉震驚道，“這個人……沒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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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光不能完全清晰的顯示出心臟的樣子，但密度較高的心肌仍然能在X光圖片上留下一片模糊的白色陰影。這片陰影尤其在兩側(cè)肺組織的反襯下會顯得比較明顯一點。

    但這張X光片上，除了一截長達七厘米的刀刃直接插進了胸膛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就連本來應(yīng)該有的白色陰影都沒有。

    “嗯？”周軍皺起了眉頭，“我看看。”他從影像科醫(yī)生手里搶下了X光片。仔細看了半分鐘后，他眉頭皺的更深了，“小鐘，患者現(xiàn)在心率多少？”護士鐘鈺在拍完X光片后，就進入了X光檢查室，協(xié)助患者重新坐回到輪椅上。稍微過了幾秒后，鐘鈺的聲音和她推著的輪椅一起出現(xiàn)在了門口，“每分鐘96次。”

    “心臟異位。”周軍把X光片塞到了孫立恩手里，“做個CT看看。”

    剛出X光檢查室，又被推入隔壁CT室的姚壯憲顫著聲音問道，“醫(yī)生，我的問題很嚴重么？”

    “嚴重但也不算太嚴重。至少你還好好的不是么？”周軍咳嗽了一聲，“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再補一個檢查就行了。”

    孫立恩揚了揚眉毛，以前在課堂上雖然聽說過這種案例，但是實際看到心臟異位的病人這還是頭一次。

    “真的沒問題？”姚壯憲的聲音順著CT室傳了出來，“醫(yī)生你別騙我啊！”

    “從X光上看，那把刀沒有傷到你的重要器官。最重要的是，沒有傷到心臟。”孫立恩看到了周軍的眼神，主動出來說明情況。“不過為了掌握清楚你的情況，CT檢查是必須的。放心好了，結(jié)果很快就會出來了。”

    CT室里的空調(diào)溫度一向不高，姚壯憲雖然被嚇的酒醒了，但飲酒過后的人比一般情況下更容易喪失體溫一些。鐘鈺特意找了一床棉被來給姚壯憲蓋上——當然，被子只蓋了下半身。胸口上釘著一把水果刀的情況下，要用被子蓋住上半身不太現(xiàn)實。

    “這……”CT觀察室里沒有螺螄粉的味道，孫立恩和周軍一起進了觀察室，看著電腦屏幕上顯示的內(nèi)容，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這人還真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影像科醫(yī)生拿著手機，沖屏幕連拍了好幾張照片，手腳利索的把圖片發(fā)到了影像科的交流微信群里。“這個位置……在肝左葉下方啊？”

    “心臟異位胸腹形。”周軍看了一會后做出了判斷。

    至于孫立恩……他只有一個想法。“這哥們……放屁的時候不會覺得自己有些心悸？”

    姚壯憲的心臟位置其實嚴格來說不能算胸腹形，從位置上判斷，他的心臟異位應(yīng)該是腹性才對。但腹性心臟異位是一種非常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大部分患兒在胸腔發(fā)育完全，可以做復(fù)位手術(shù)前就會因為各種并發(fā)癥而死亡。就算沒有嚴重并發(fā)癥，腹部疝氣，或者心臟被其他器官擠壓導(dǎo)致腹部出現(xiàn)明顯跳動包塊都是很明顯的癥狀。像姚壯憲這樣，完全沒有并發(fā)癥和體貌癥狀的，別說孫立恩沒聽說過，就連周軍都沒聽說過。

    “長見識了。”周軍看著那顆藏在肝左葉下方明顯擠占了一部分小腸和胃部的心臟，仿佛見到了長八條腿的貓一樣震驚。說實話，貓長八條腿的幾率，可能都比完全腹性心臟異位同時沒有任何并發(fā)癥和體貌癥狀的幾率更大。心臟作為一個不停運動的器官，本身的工作就非常容易受到周邊組織的干擾。心包積血或者積液就可能導(dǎo)致心臟停跳，外來撞擊也很容易導(dǎo)致心臟工作不正常。這也是為什么心臟會長在“胸口”這個位置。這里有整副肋骨和胸骨保護，比起只有第七肋骨的肝右葉下方要安全太多。

    “總之，他不用把心提到嗓子眼這么費勁了。”孫立恩說了個不太好笑的笑話，“請胸外和心外來會診吧？胸外把刀取出去，看看損傷情況，然后讓心外準備復(fù)位手術(shù)？”

    “先請胸外。”周軍想了想，搖頭道，“心外不著急，這個患者未必會選擇在咱們醫(yī)院做這個手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