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子里就聽見屋里頭有男人說話的聲音。
寧嘉和安葉對視了一眼，雙雙停下了腳步。
天都擦黑了，這寡婦的家里有男人的動靜……這話要是傳出去，怕是要引來麻煩和非議的。
“還進(jìn)去不？”安葉問道。
寧嘉豎著耳朵聽了聽，屋里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直到傳來了撲通一聲響。
緊接著便是陳寡婦充滿怒氣德聲音傳來：“你要臉不要臉？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喊人了！！”
寧嘉聽出里面的動靜不對，清了清嗓子，高聲喊了一句：“陳嫂子在家不？”
很快，屋里面的動靜便停了。
陳寡婦整理著頭發(fā)和衣服匆匆忙忙地從屋里出來了，看見院子里站著的人是寧嘉和安葉，她十分的意外。
“你們妯娌倆怎么來了？
這倆人平日里愛掐架，這在老槐樹村已經(jīng)是出了名的了。
寧嘉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便直接說道：“我婆婆讓她去山上撿干柴，讓我來監(jiān)工！免得她偷懶！”
“純屬胡說八道！那是讓咱倆互相監(jiān)督！”安葉反駁道。
“行了，你們倆在這兒就別吵了。這大晚上的找我來有啥事兒啊？”陳寡婦問道。
“那我就直說了。”寧嘉直接道明了自己的來意，“嫂子我想找你買點雞蛋！越多越……”
陳寡婦一聽，立刻做出了個噤聲的動作：“噓～”
她指了指屋里，沖寧嘉擺擺手。
寧嘉會意，立刻高聲說道：“陳嫂子，我們走了一路口渴了，能先去你屋里喝點水不？”
“能啊，這咋不能！跟我進(jìn)來吧！”
陳寡婦的話音剛落，只見王二癩子從屋里出來了，嘴上叼著個煙卷，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印?/p>
“又是你！”寧嘉瞪大了眼，“大晚上的你來這兒干什么？”
王二癩子瞪了她一眼：“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要你管！呸！”
他一口濃痰吐出來，幸虧寧嘉躲得快，要不然得落在她身上。
“真惡心！”寧嘉嫌棄死了。
“切～”王二癩子發(fā)出一聲輕哼，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他一走，寧嘉就問陳寡婦：“陳嫂子，他是怎么回事？”
陳寡婦眼圈一紅，掉下眼淚來：“這就是個無賴！今天下午跑過來說借東西，結(jié)果進(jìn)了門，他就賴著不走了……你們剛才肯定聽見了，他不要臉對我動手動腳的！我一個寡婦……”
她越說越傷心，從兜里摸出手帕來就捂住了臉。
倒不是陳寡婦不怕丟人，什么事都往外說。
實在是因為這個王二癩子在村里的名聲不好，招惹寡婦，撩撥小姑娘。
大家都反感他反感的要死。
可偏偏沒有一個人把這些事情往明面上說。
一來是因為大姑娘小媳婦的都顧及自己的名聲，不愿意往外宣揚。
二則是因為王二癩子人不咋樣，可他爹在村里是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铩?/p>
三年前下大雨，村里發(fā)了洪水，困住了不少人。
王二癩子的爹積極組織人營救村民，三天三夜沒合眼，救了幾十個人。
最后，為了救生產(chǎn)隊長的老母親，自己被洪水沖走了。
等被打撈上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被泡得腫脹不成樣子了。
他埋地那天，全村人給他送葬。
從那兒之后，王二癩子在村里作孽，大伙都清楚，也都很反感厭惡。但，考慮到他是他爹唯一的兒子，所以大家對他盡量容忍。
王二癩子正是清楚這一點，才敢這么囂張。
陳寡婦怕寧嘉誤會，自己是心甘情愿和王二癩子混在一起的，所以，這才主動的提起這件事。
“這個狗東西！”安葉恨得牙根癢癢，“真欠揍！”
這王二癩子不就跟自己在工作中的王八蛋頂頭上司一個德行嗎？
她是因為不想被頂頭上司潛規(guī)則，卻處處被穿小鞋。
“算了算了。”陳寡婦擺擺手，“不提他了！進(jìn)屋里來說話吧。”
一進(jìn)屋，陳寡婦就打開抽屜，從里面抓出來了兩大把瓜子，一人手里給塞了一把：“吃瓜子。”
寧嘉也不客氣，接過來很自然地嗑了起來：“陳嫂子，我知道你家里養(yǎng)了兩只雞，但就你一個人過日子，平日里的雞蛋應(yīng)該吃不完。所以我想從你這兒買點雞蛋。”
“行行行。”陳寡婦滿口答應(yīng)，她是個聰明人，有人買她就只管賣，從來不問原因，“你打算要多少？”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寧嘉伸出兩根手指，“兩毛錢一斤買你的。”
陳寡婦一個人過日子，難免有個病有個災(zāi)的，手里需要攢點錢，以防萬一。
平日里光靠掙工分只夠填飽肚子，根本攢不下錢。
所以，她時不時地攢點雞蛋，或者是去山上挖點草藥根，隔三岔五偷偷摸摸地去賣賣，給自己換點錢存著。
反正賣誰不是賣？
既然寧嘉要，她就全賣了。
“我攢了三斤，現(xiàn)在去給你拿。”陳寡婦歡喜地起身要去廚房里拿雞蛋。
“嫂子別急。”寧嘉急忙攔住她，“我先把錢付給你，但是雞蛋先在你這里存著，我不著急拿。”
陳寡婦一愣，沒明白寧嘉的意思。
“陳嫂子，你知道林知青和我家老七的關(guān)系吧？”
陳寡婦連連點頭：“知道！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家老七要娶林知青過門，聽說準(zhǔn)備過年的時候辦喜事了。咋？收雞蛋這事兒跟林知青有關(guān)系？”
“她媽媽在城里當(dāng)售貨員，這事兒你知道吧？”寧嘉又問。
陳寡婦笑了：“這事兒誰不清楚啊？大家伙都知道林知青的爸爸是大廠長，媽媽是城里的售貨員。她手里的好東西可不少！”
“對嘍。”寧嘉笑瞇瞇地說道，“這我是再有幾個月就過年了嗎？城里人對雞蛋的需求比往常都大，但是，就那點進(jìn)貨量趕不上銷售的。所以，就想著來咱們村里面收點雞蛋。這事兒林知青不好意思出面，所以就讓我來替她收！”
陳寡婦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這樣。”
“但是，你也知道咱們這屬于是偷買偷賣，不能夠放到明面上來。所以，我想借你的地方，先放幾天。等湊夠了數(shù)，再一并運走。”
“這……”陳寡婦看看寧嘉，又瞅瞅安葉，有些不放心，“你們這是……”
不是死對頭嗎？
結(jié)婚當(dāng)天差點把對方臉都撓花了，怎么這會兒走到一塊兒了？
寧嘉在這里跟她大談特談買賣雞蛋的事兒，就不怕安葉出了這個門跟她翻臉告狀嗎？
安葉看出陳寡婦的心思了：“陳嫂子，你不用看我，這事兒我不會往外說。”
安葉對陳寡婦說完，又對寧嘉說道，“這事兒，咱們可說好了，我替你保密，林曉溪給你的好處，你也得給我點。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rèn)人！”
寧嘉一臉嫌棄的瞪了她一眼：“給給給，給你好處就是。但是你要拿了好處給我漏了風(fēng)，我跟你沒完，連夜拿著鎬頭扒了你家的祖墳！”
陳寡婦一臉驚愕地看著這兩個人。
她們是怎么做到互相討厭對方，恨不得掐死對方，卻又偏偏非要在一起合作呢？
寧嘉見陳寡婦看呆了，笑著說道：“嫂子你別見怪，她這個人雖然討厭，但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見錢眼開。為了錢她絕對能夠守口如瓶。”
陳寡婦連連點頭：“好，那就好。”
“那就這么說定了，到時候我讓人把雞蛋都送到你這兒來。當(dāng)然，我也絕對不會虧待了，嫂子，趕明兒我給你送點大白兔奶糖來！算是對嫂子的感謝！”
陳寡婦一聽有大白兔奶糖可以吃，眼睛都變亮了。
“哎呦，聽說這糖可貴了！鎮(zhèn)上的供銷社，有的時候還買不到。”
“可不是嘛！正因為嫂子你幫了大忙，所以才要送你大白兔奶糖！”寧嘉笑瞇瞇地說道。
陳寡婦喜笑顏開：“先前還以為你們跟林知青的關(guān)系不太好呢，現(xiàn)在看來不是這么回事！要不然，她也不能把這活交給你們干！”
“那是肯定啊！”寧嘉一本正經(jīng)，“嫂子你就放心吧。”
“放心，我當(dāng)然放心了！”我陳寡婦繼續(xù)說道，“這林知青家里還真是有錢，出手就是大白兔奶糖！聽說她要辦掃盲班，村里的人只要去聽兩天課就能得一塊奶糖呢！”
“是吧？”寧嘉笑著說道，“我弟妹可不是一般人，特別大方。對了，嫂子麻煩你私底下幫忙聯(lián)系聯(lián)系，讓誰家有雞蛋都送到你這兒來。一斤雞蛋兩毛錢照收不誤，另外，賣一斤雞蛋還送一塊大白兔奶糖！盡量在五天內(nèi)湊夠五十斤雞蛋！”
陳寡婦一聽，當(dāng)即痛快地答應(yīng)了下來：“這個你放心，絕對給你辦妥當(dāng)！”
“行，既然這樣就麻煩嫂子了。明天我來給你送糖！”
“你真是客氣了。”
寧嘉辦完了事兒，就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們也不打擾嫂子休息了，明天見吧。”
“行行行。我就不送了，你們慢走。”
從陳寡婦家里出來，安葉當(dāng)即就給寧嘉豎起了大拇指：“你這一招真是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