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很大,有三進(jìn)院子,影壁都是用整塊的白玉雕成,院子里種的都是低矮的花草,只有墻角處種了幾株梨樹。蘇禾發(fā)現(xiàn)除了花園,其余的地方都看不到幾株大樹,全是這種矮小的花木。
裴琰彎腰折了朵花,捧著蘇禾的臉,給她綰進(jìn)發(fā)里。
“我剛出生時(shí),府中闖進(jìn)過刺客,當(dāng)時(shí)就藏在樹上。枝葉茂密,以至于刺客竟藏了一天一夜都未被發(fā)現(xiàn)。后來父親就把府中的大樹悉數(shù)砍去,改種了這些梨樹。園子除了那幾株銀杏,其余的大樹都是他去世之后母親種的。”
“駙馬當(dāng)年沒有暗衛(wèi)嗎?”蘇禾仰著小臉,好奇地問道。
“有,”裴琰嘴角抿了抿,低低地說道:“那段時(shí)間巫蠱教鬧得很厲害,他把人手全部安排在皇帝身邊。”
狗皇帝真的對不起駙馬!他不配駙馬對他那么好。
蘇禾微踮了腳尖,手指尖輕捏著裴琰的耳尖,示意他低頭。
裴琰乖乖地彎下了腰。
“他死了嗎?”蘇禾小聲問。
裴琰愣了一下,他換掉皇帝的事,只有太子知道。難道太子告訴蘇禾了?
“在皇陵。”他嘴角勾了勾,語氣里滿是譏誚,“讓他提前進(jìn)去適應(yīng)一下。”
“活埋呀?”蘇禾微張了嘴,震驚地看著裴琰。
他可真膽大!
“活著。”裴琰握住蘇禾的手,低聲道:“還會活很久。”
暗無天日,永無天光,每一天都在無邊的絕望里掙扎。
這是裴琰送他的禮物,提前送他和歷代先皇去作伴。
“太子知道嗎?”蘇禾有點(diǎn)擔(dān)心,那畢竟是太子的親生父親。
“知道一點(diǎn),他沒問。”裴琰勾了勾她的鼻頭,笑道:“他是我親手關(guān)進(jìn)去的,除了看守他的死士,我只告訴你一人。”
“改天送一碗燉肉給他吃。”蘇禾歪了歪腦袋,輕聲說道。
那老東西定會以為是斷頭飯,嚇?biāo)浪?/p>
“豬肉這么好的東西,他不配吃。”裴琰扶住她的胳膊,慢步往前走。
“弄點(diǎn)別的肉,吃了肉才有力氣繼續(xù)活著,活久一點(diǎn)……”蘇禾說著說著,突然把手從他掌心抽出來,直接捂到了肚子上。
孩子不知道睡沒睡,若是醒著,豈不是全聽到了?
她只想教孩子花錢,享福,當(dāng)一個富貴閑人,一點(diǎn)也不想讓孩子像她和裴琰一樣過得腥風(fēng)血雨,把裴琰這些手段全學(xué)會了,成了兩個小毒王……
“該學(xué)一點(diǎn)。”裴琰一眼看出她的心事,笑著說道:“做人不能太良善,這世間,太良善的人往往過得不怎么好。我不信什么來世享福的話,有福,這輩子就得好好享。”
也對。
蘇禾剛松開手肚子就鼓了鼓。
裴琰眼睛一亮,立刻蹲到了蘇禾身前,抬起手,輕輕地覆在那鼓起的小包上,溫和地問道:“小珍珠是聽到爹說話了?小珍珠要乖乖的,不要再讓娘親疼。”
話音才落,肚子另一邊也鼓了鼓。
“小豹子也醒了。”裴琰的手移到那小包上,輕輕地碰了碰,低聲道:“兒子,照顧好妹妹,不要再鬧娘親。”
“說不定是姐姐。”蘇禾笑瞇瞇地說道。
“那就得聽姐姐的話,不準(zhǔn)再鬧娘親。”裴琰又點(diǎn)了點(diǎn)那小包。
“王爺,關(guān)西王和陽城王來了,送了禮,還送了……”管家尋了過來,看了看蘇禾,這才繼續(xù)說道:“還送了兩位郡主。”
“轟出去。”裴琰頭也沒抬一下,冷冷地說道:“讓她們滾回去,告訴她們父親,這大庸京城不會再容忍他們放肆!昨日之事,已經(jīng)觸犯刑律,他們自己去刑部領(lǐng)罰。”
“是。”管家趕緊應(yīng)聲,快步走開了。
“他們觸犯什么刑律?”蘇禾好奇地問道。
“炮杖傷民。”裴琰站起身,握緊她的手,沉聲道:“我不是我父親,他們想拿捏我,想多了。”
“嗯嗯,大人頂頂厲害!”蘇禾豎起兩根大拇指,笑瞇瞇地說道。
裴琰看著她重新變得紅潤的小臉,忍不住俯過去,往她臉上輕咬了一口,“禾兒更厲害,我渾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你拿捏住了。”
蘇禾捏住他的臉,咬牙道:“孩子幸好聽不懂。”
裴琰又咬了一口,小聲道:“小豹子把姐姐的耳朵捂上,不準(zhǔn)聽。”
蘇禾:……
“大人,你不用去處理正事嗎?”她推了推裴琰,微笑道:“太子那兒肯定還在等你,快去吧。”
“不去,我要陪你。”裴琰抱著她,下巴在她的頭頂輕蹭著:“陪小珍珠。”
“你每次說話能不能帶上你兒子?”蘇禾好笑道。
裴琰下巴蹭了蹭,低低地說道:“能,都聽禾兒的。”
“王爺,刑部的人來了,說他們按王爺?shù)姆愿廊ツ萌耍淮蛄顺鰜怼!币幻绦l(wèi)大步過來,抱拳說道。
“你們?nèi)プァ!迸徵嫔怀粒渎暤溃骸凹热徊豢献叱鰜恚痛驍嗤忍バ滩看筇谩!?/p>
那三人昨日怎么炸的長公主府,今日他就怎么炸那三人!
“來,禾兒,我?guī)憧礋狒[。”裴琰想了想,牽著蘇禾繼續(xù)往后院走。
“什么熱鬧?”蘇禾問道。
“跟我過來。”裴琰扭頭看看她,嘴角揚(yáng)笑。
……
官驛。
大庸國的官驛分為三等,最豪華的一等官驛離皇宮不遠(yuǎn),按照郡王府規(guī)制修建。三位藩王都住在這兒,各住了一個小院,不過這時(shí)候三人都聚在關(guān)西王的客房里,商議對策。
“裴琰回來了!”關(guān)西王轉(zhuǎn)著拇指上的玉扳指,面色難看:“這臭小子比他父親膽大,竟敢下令抓我們?nèi)齻€。”
“他確實(shí)膽大,如今他手握禁衛(wèi)軍和玄鱗衛(wèi),連蘇力世子的大象都被他奪了去。我們?nèi)藦膶俚貋恚凡贿^、斗不過啊。”陽城王挽了袖子,從桌上的玉碟里取了枚果子,咬了一口,又嘆起氣來:“我們?nèi)齻€老東西,只怕真要給這小子下跪了。”
“呵,陽城王,你也不必激我,想讓我去與他斗,”岷州王咧了咧嘴,臉上橫肉堆起:“咱們?nèi)齻€此時(shí)誰也別想算計(jì)誰,否則,都別想全身而退。裴琰與太子,他們二人比他們的父親,結(jié)盟牢靠得多。”
“也不見得吧。”關(guān)西王沉吟了一會,揭開茶碗蓋,手指往茶水里點(diǎn)了點(diǎn),在桌上寫了幾個字。
陽城王和岷州王湊近去,只見那桌上一筆一劃地寫著:蘇禾。
“我聽說,太子愛重蘇禾。”關(guān)西王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那唇上的胡須隨著他的笑聲顫動著,活像一只從封存千年的山洞中鉆出的黑毛老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