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芙從背包里掏出一本《獵人筆記》有滋有味地看了起來，忽又翻出兩本，看向對面的林正軍：“正軍，你要看嗎？”
“無趣！不看！”
“網格本，都是名著啊！”
唐曉芙覺得他莫名其妙。
這套書，哪怕在燕京都脫銷了，文學青年心目中的圣經。
正在此時，李準提溜著黑色皮包溜溜達達地走來了：“正軍呢？”
“李老師，這里呢！”林正軍探頭。
李準從皮包里掏出一疊書，塞到林正軍被窩里，輕聲道：“送你幾本資料書，慢慢看吧！”
搞得跟地下黨接頭似的，林正軍等他走了才掀開被窩，部長本《金瓶梅》，哎呦，這個好！
李老師真講究風格！
林正軍愛不釋手，然后朝著唐曉芙伸手：“雙肩包給我！”
唐曉芙遞了過去，林正軍把其他幾冊《金瓶梅》塞進包里，拿著第一冊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唐曉芙看見了書名，瞪了瞪美眸，小聲嗔道：“你下作！就喜歡看黃色書籍！”
“啥黃色書籍，這可是部長們看的書，這是藝術！”林正軍得意洋洋。
“哼，怎么不黃色，我聽說過這套書，無刪減版本的，你趕緊給我還回去！”
“那我是以批判的眼光看待毒害我國工農兵人民群眾的黃色大毒草的，批判，懂嗎？”林正軍笑道。
唐曉芙懶得理他，撇撇嘴，繼續專心看書。
大家有的聊天，有的看書，有的探討文學藝術，非常熱鬧，也有的趴在小桌子上寫作。
比如張一弓，有點卷王潛質，在寫《犯人李鐵鐘的故事》。
看了一會書，林正軍憂心忡忡地看著車窗外遼闊的平原，輕聲道：“這車速很慢吧，時速有四十公里嗎？”
“差不多吧，可這難道不很快嗎？一千多公里的車程，明天下午就能到燕京了。”李佩甫不解道。
你是沒見過時速200公里的高鐵啊，林正軍笑道：“我只是在想，這么慢的車速，萬一有人搶劫，輕輕松松就跳車逃逸了。”
“沒錯啊，所以出門別帶太多現金。”
張一弓笑道：“這種事，我有經驗，大錢貼身放著，外兜里放個三五塊錢，有人搶劫，你就裝睡讓他摸走也就是了，他得了錢就行，不會殺人的！”
草，老子那么多錢，也沒辦法貼身放著啊！林正軍無奈搖頭。
“同志們，要盒飯嗎？要盒飯嗎？”
這時，戴著白帽子的列車員推著小推車走了過來了。
哎呦，這場景可太有親切感了。
林正軍立刻笑道：“啤酒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八寶粥，來腳抬一下哈！”
李佩甫笑道：“正軍這是在寫對子嗎？很對稱啊！”
張一弓樂著抬頭：“確實不錯，不過，礦泉水是啥？”
“我在構思一篇科幻小說，這是來自未來的飲料。”
林正軍隨口胡謅：“把礦泉水裝進塑料瓶里，賣給消費者，能夠補充水分和人體所需要的礦物質！”
哎呀，這思路……
張一弓和李佩甫都目瞪口呆，貌似被鎮住了。
“凈胡扯。”
片刻后，李佩甫不屑撇嘴道：“想喝礦泉水，拿桶到山里裝就是了，還想讓大家花錢買，誰要做這買賣，豈不是虧死啊，蠢貨！”
林正軍：“……”
他看向列車員問：“同志，都有啥好吃的？”
“豬皮凍，加一份米飯，三毛！”
“海米冬瓜，也帶米飯，三毛五！”
“紅燒肉，五毛！”
李佩甫原本探著腦袋好奇地看著。
聞言縮回腦袋，從挎包里掏出燒餅蘸著一罐子剁椒醬啃了起來，道：“哎呀，瞅著就不太好吃的樣子！”
林正軍想笑，不好吃你流什么口水啊！
這時。
車廂另外一頭的李準走了過來：“哎呀，貴什么，窮家富路，文聯批了經費的，要保證大家吃飽吃好，大家隨便拿隨便吃啊，等下我付錢！”
“給我來個紅燒肉！”
李佩甫立刻拿起一盒盒飯炫了起來。
林正軍和張一弓心照不宣，各自拿了一盒紅燒肉蓋米飯。
唐曉芙則要了個海米冬瓜蓋飯。
看著林正軍了床鋪吃起了紅燒肉盒飯，張一弓咧嘴笑道：“這叫英雄所見略同。”
林正軍笑道：“應該叫吃貨心照不宣。”
李佩甫瘦長臉上露出深思之色，道：“很奇怪，吃貨這個詞，剛聽到覺得很拗口，但越聽越覺得有意思！”
張一弓也笑道：“對，很有表現力，正軍厲害啊，出口成章！”
“水來啦！”
車廂里頓時一陣騷動，有列車員送水過來。
大家紛紛掏出水杯或者飯缸子，或者干脆把水倒在干干凈凈的飯盒里，水面立刻泛起一點點油花，這就是一道湯！
車廂與硬座車廂的鏈接處，有幾個臉色陰沉的中年人，一邊抽著煙，一邊打量著眾人。
“全特娘的糟老頭小老太太，還都是戴眼鏡的，白白凈凈的，都是知識分子，穿戴挺好，都穿著的確良戴著手表，也有錢！”
“我看行，這年頭，就知識分子最好欺負！”
“瞧你說的，知識分子啥時候不好欺負了，那十年我經常揍他們，跟狗一樣，沒一個敢還手的。”
“連狗都不如，狗挨打了還會叫呢，他們可只會寫血書表忠心，吭一聲都沒膽子！”
“那什么時候動手？”
“等下半夜，前后兩個車廂連接處拿著刀堵著，幾個人拿著拿皮包裝錢裝手表，搞完了直接跳車走人！”
……
大家還不知道已經被當成肥羊，被劫匪盯上了了，酒足飯飽，藝術家們來勁了。
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有搞文學的，有搞音樂的，有搞曲藝的，有搞電影，有搞繪畫的，那能消停得了嗎？
常香玉走了出來，來到過道里，聲音洪亮地笑道：“同志們，藝術家們，旅途漫長，我提議，大家舉行個小型的文藝匯演，一則，熱鬧熱鬧，大家彼此認識認識；二來慶祝全國第四次文代會勝利召開，文藝的春天到來！”
林正軍立刻起哄：“常老師先來一個！”
張一弓也跟著叫道：“對對對，最愛聽常老師唱戲，以前在收音機里聽，這次終于聽到現場了！”
常香玉笑道：“好好好，我就是唱戲的，這有啥難的，只要你們想聽，我可以給你們唱一路！”
“先來個《朝陽溝》選段吧！”
“好！”
大家轟然叫好，拼命鼓掌。
常香玉忽然看向林正軍和張一弓笑道：“不過，你們作家團也不能落后啊，你倆必須表演一個節目！”
“沒問題！”張一弓笑著點頭。
他在高中的時候，就是文藝積極分子，演過話劇唱過歌參加過腰鼓隊。
林正軍故意一臉忸怩：“常老師，我五音不全，也不會唱歌啊，您放過我吧！”
他那個年代做生意的老板，只要工程款到賬，那肯定要ktv高歌一曲來慶祝的，再說想搞定各種項目，也會到娛樂場所應酬，大多數老板都能唱歌。
林正軍愛好廣泛，不僅學過唱歌，還練過吉他和其他樂器，不說很精通，但至少是拿得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