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陽光自信滿滿地道：“兩個我都能駕馭，《太極宗師》那個吧，我看過《蜀山劍俠傳》等民國時期的武打仙俠小說；《孤兒怨》現(xiàn)代背景，更沒壓力了。”
梁曉聲道：“我沒看過武打的小說，招式什么的，我都不懂。我還是寫《孤兒怨》吧！”
林正軍道：“那小舅你就寫《太極宗師》吧！”
“沒問題！”
做好了分工，倆人立刻開干。
林正軍講著人物設(shè)定、故事大綱、再寫分場提綱，倆人拿起紙筆，奮筆疾書。
“你們寫吧，我就不打擾了。我的那個關(guān)于戲曲家的小說寫好了，去文代會那邊找劉新武交稿……”
把兩個劇本的分場提綱說完，林正軍笑道。
唐曉芙招了招手，道：“別急啊，先給我看看，要是寫的不好，我再給你改改！”
其實，唐曉芙心底是有點擔(dān)心的。
林正軍在構(gòu)思故事上是一絕，但畢竟以往都是自己捉刀，他還沒有親自操刀過，萬一文筆不過關(guān)，那是必須要修改的。
“行吧，你看看！”林正軍把手稿遞給了她。
“霸王別姬？京劇曲目……”唐曉芙看了題目，然后仔細地讀了下去。
“唉唉唉，奇文共賞之，我也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梁曉聲和周陽光也放下鋼筆，跑到唐曉芙后面一起看著。
“民國十八年，冬。
天寒日短，寒風(fēng)刮起，天已奄奄地冷了。大伙兒都在掂量著，是不是要飛雪的樣子。
只是冬陽抖擻著，陰一陣晴一陣，過一天算一天。
天橋又要開市了。
漫是人聲市聲……”
唐曉芙看了兩段開頭，笑著點點頭道：“文筆挺好的，質(zhì)樸但又很精準……”
《霸王別姬》小說是香港女作家李碧華寫的，她的故事奇情巧思，文風(fēng)妖嬈冷冽，犀利而又大膽。
故事林正軍可以“借鑒”，但文風(fēng)他可學(xué)不來，硬學(xué)的話，那就是照貓畫虎反類犬。
于是，他就用自己順手的風(fēng)格，白描為主，質(zhì)樸簡單，冷靜客觀，多呈現(xiàn)畫面感——這是他的優(yōu)勢，畢竟他看過好多遍同名電影。
唐曉芙看著看著，眼圈就突然紅了，而后數(shù)次哽咽有聲，潸然淚下。
“嗚嗚嗚，蝶衣，太苦了啊！”
從她看到小說的二分之一起，唐曉芙就開始哭了。
剛開始從嚶嚶嚶的啜泣，變成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再到哭累的嬌喘吁吁，讓林正軍頗感無奈。
然后，梁曉聲和周陽光也抱頭痛哭。
林正軍特?zé)o奈：“草，你們要看就趕緊看，別擱著哭哭啼啼，耽誤工夫，我還得去交稿呢！”
原版小說其實有十萬字左右，但林正軍就寫了五萬字，他不愛多描寫，呈現(xiàn)故事就行。
但是，三個人看著看著，就特娘的哭幾聲，愣生生看了一個小時。
看完之后，三人都是默然不語，梁曉聲癱坐在椅子上，仰望天花板，跟掉了魂似的。
周陽光一副生無所歡的樣子，沉浸在故事情節(jié)和激蕩的情緒中，遲遲無法回過神來。
“什么個情況啊？咋不說話了？”林正軍問道。
“別說話，后勁太大了，容我緩緩……”周陽光嘆息道。
唐曉芙雙眸滿是傾慕地看著林正軍，道：“正軍，這篇《霸王別姬》寫的太好了，太動人了。”
“程蝶衣對戲曲的熱愛，真的寫活了啊，人戲不分了！”
“愛恨刻骨，人物鮮明，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似欲乍生生活在眼前，遠平這次寫的絕了啊！”
“情節(jié)殘酷，太殘酷了！頗有魯迅先生那味了，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正所謂，一個都不放過，一個都不寬恕！”
梁曉聲的評價也是偏于理論化的，道：“這篇小說，對特殊時代的揭露比《牧馬人》深刻得多，關(guān)鍵也沒局限于特殊時代，把視角推向縱深，從民國、侵華戰(zhàn)爭到解放、到特殊十年，到新時期，特別厚重！”
周陽光瞪著眼睛，好奇地道：“正軍，程蝶衣對段小樓不會是純粹的師兄弟感情，到底是……”
“不是師兄弟情誼，就是你想的那種感情。”林正軍道。
“哎呀！”周陽光肅然起敬，道：“正軍啊，我說我離經(jīng)叛道，但你比我猛多了，這都能寫！”
“這有啥稀奇的，古代多了去了，二椅子斷袖之癖啊！”林正軍淡淡一笑。
“正軍，趕緊拿去發(fā)表吧！”
梁曉聲道：“這篇小說太強了，我敢說，一定能夠火遍大江南北的！”
……
傍晚時分，京西賓館。
劉新武、王濛、路遙和賈平娃一幫人也看完了《霸王別姬》，然后都特娘的破防了。
“正軍啊，你是不是心里有點扭曲啊？為什么要寫這么悲傷的故事，我現(xiàn)在心里難受的不得了。”王濛痛苦地捂著胸口道：“就好像被你插了好幾刀似的。”
“結(jié)局不是光明的么？畢竟，走進了新時期啊！”林正軍心說，虐文了解一下，哥們成了虐文開創(chuàng)者了。
像余樺老師那樣，總是把悲傷留給讀者，把快樂留給自己？
“可過程遭罪啊，程蝶衣實在太苦了啊，你寫這個，你造孽啊……”賈平娃嘆息道。
“段小樓太叫我失望了，蝶衣所托非人，意難平啊意難平！我想為蝶衣哭一場！”
劉新武紅著眼圈，滿臉悲愴，直跺腳：“最懂最疼程蝶衣的，竟然是那個獐頭鼠目的反動戲霸袁世卿，袁四爺，這這這，找誰說理去……”
“別廢話，你就說你要不要，能發(fā)不？”林正軍有個擔(dān)心，那就是程蝶衣對段小樓的感情。
“放心吧，沒問題。”
劉新武爽朗一笑：“我知道你寫的是啥玩意，這在國外，叫同性戀，是吧……”
幾個文學(xué)青年耳朵都豎了起來，詫異道：“啥，啥，同性戀？”
“就是女的喜歡女的，男的喜歡男的，擱在古代就叫斷袖之癖，龍陽之好。”劉新武笑道。
大家伙彼此對視了一眼，腦海中浮現(xiàn)一幅幅畫面，都齊齊打了個寒顫：“這多新鮮吶，還能這樣？”
“正因為國內(nèi)目前沒這個概念，所以，讀者根本意識不到你寫的啥，等反應(yīng)過來，都過去十年了。”
劉新武狡黠地笑道：“尤其是正軍處理得很巧妙，你說是同性戀也可以，說是師兄弟之間的情誼也成！”
“就好像魯迅說《紅樓夢》——經(jīng)學(xué)家看見《易》，道學(xué)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
“嘿嘿，到時候誰敢批評，那誰就是捕風(fēng)捉影假道學(xué)！咱們就組織協(xié)調(diào)幾個讀者罵回去，這是純潔的同志情誼，你竟然想那么臟，你丫臟得都沒眼看，還能增加熱度呢！”
你丫就是那個流言家，林正軍心中暗笑，劉新武后來在《百家講壇》解讀《紅樓》，都索隱得魔怔了。
等這幫人看完，林正軍又拿著手稿跑去找常香玉和孫玉敏等老師讓他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