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洛晚還當(dāng)蕭玉祁是小時候那個容易被她的忽悠的小朋友。
她不慌不亂地繼續(xù)手里的操作。
一面攪拌著肉餡兒一面說道：“肉啊，吃鹽，多放一些，入味兒！”
這副淡定從容的模樣，說話的口吻，一如當(dāng)年。
蕭玉祁認(rèn)同地點頭。
“母妃說的是。”
“阿祁真乖！”
殷洛晚臉上的笑意更甚。
這道菜并不需要多么復(fù)雜的工序。
殷洛晚將菜放進(jìn)鍋里蒸。
隨即又拿出了面粉、曬干的桂花和蜜糖。
蕭玉祁還是第一次看殷洛晚做甜食。
很顯然，比起做飯，殷洛晚做甜食的時候，更加的得心應(yīng)手。
她好一直都沒變。
可是……
一個人，怎么可能一直都不變呢？
殷洛晚已經(jīng)是四十多歲的年紀(jì)，歲月再怎么優(yōu)待她，她的眼角，也生出了些許的細(xì)紋。
烏黑的發(fā)間，若是仔細(xì)觀察，輕而易舉的，便能看見隱藏在黑發(fā)之間，零星的幾根白發(fā)。
她改變的，只是外貌的痕跡。
蕭彥黎跟他說過，母妃從前，是一位十分明媚耀眼的女子。
她自小在M國長大，不論在哪里，都可以輕而易舉地贏得所有人的歡心。
殷洛晚是一名天才小提琴公主。
蕭玉祁并不知道小提琴是什么，蕭彥黎將母妃年幼時參加的所有有關(guān)于音樂活動的錄像視頻全部翻出來給他看。
在來的路上，蕭玉祁看過母妃幾十場的表演。
他知道了母妃三歲開始，便總喜歡抱著跟她人差不多高的小提琴不撒手。
五歲的時候，便可以熟練地拉出許多十分有名的曲目。
八歲的時候，她已經(jīng)可以獨立完成曲譜創(chuàng)作，成為了M國知名的天才小提琴少女，參加了許多國際音樂賽事，拿回來的獎杯，足以擺滿一整面墻壁。
之后的每一年，她可以完美地兼顧學(xué)業(yè)和音樂。
喜歡她的人，越來越多。
她在二十歲時驟然消失，半點痕跡都不曾留下。
這件事情，曾經(jīng)驚動過M國的政府，當(dāng)時便有數(shù)不清的志愿者們參與了搜救。
最終，一無所獲。
在母妃消失在外人眼前的二十多年里，殷氏財團(tuán)每年仍舊能夠收到殷洛晚的粉絲寄給她的禮物。
從未停歇。
聽完母妃過往的那些故事之后，蕭玉祁甚至在想。
若是母妃沒有誤入他所在的這個時代，母妃的人生，究竟會幸福成什么樣子？
喜歡她的人，會越來越多。
她一定能夠找到一個十分愛她，疼惜她，事事以她為先的男子，與那人成為這世間最幸福的一對夫妻。
他們會在一起生兒育女，她會有比他更加乖巧的兒子，或許，她還會擁有一個如她這般漂亮的女兒。
她會和她的愛人，親人，朋友，快快樂樂地過完這一輩子。
而不是現(xiàn)在。
永遠(yuǎn)沉浸在一段過往的記憶中，難以自拔。
在她的世界里，她摒棄了所有，只余下他。
越是這么想，蕭玉祁的胸口就越發(fā)的悶。
他何其有幸，擁有一位這樣好的母親？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吃飯啦！”
殷洛晚手腳麻利地烤著餅。
放在灶臺邊上的盤子里面，已經(jīng)放了三四個桂花糖餅。
空心的糖餅，外殼被烤得焦香酥脆，指甲敲上去，甚至能夠聽見清脆的聲音。
包裹在脆皮里面的蜜糖被高溫融化，將每一朵細(xì)碎的桂花都包裹住，在餅肚子里充分地融合。
餅子的外殼稍稍破了一道口子，便能有摻雜著桂花的蜜糖從縫隙里面流出來，亮晶晶，香噴噴。
一看就知道好吃。
“阿祁，快把鍋里的釀蘿卜端出來，再準(zhǔn)備好碗筷，今天，我們要吃大餐啦！”
她的行為還像是二十多歲時候的模樣，有時沉穩(wěn)，有時俏皮。
一笑起來，多陰郁的天，都會在一瞬間晴朗明媚起來。
小方桌上，擺著一碗剛出鍋的釀蘿卜，還有一碟子烤得焦香酥脆的桂花糖餅。
蕭玉祁將兩副碗筷放在餐桌上，殷洛晚將灶臺擦干凈，而后坐在了蕭玉祁的側(cè)邊。
對于蕭玉祁而言，這就是大餐。
他終于吃到了被母妃贊不絕口的桂花糖餅。
一口下去，蜜糖流水一般淌水一般流入了他的口中。
甜絲絲的口感，夾雜著濃郁的桂花香氣，充斥著口腔。
蕭玉祁的鼻頭又是一酸。
“好吃。”
他肯定地說道。
殷洛晚這才拿起一張桂花糖餅，小口小口地吃著。
“你還在長身體呢，也別光顧著吃餅，多吃點肉，你以后才能長得高。”
殷洛晚下意識地說出這樣的話。
她夾了一筷子包裹著肉餡的蘿卜片，放進(jìn)了蕭玉祁的碗里。
一抬眼，看見了已經(jīng)長大的蕭玉祁。
她愣了一下。
又補充道：“長大了更得多吃肉，這樣才能抱得起媳婦兒啊！萬一你以后的媳婦兒肉肉的，可可愛愛的，你要是抱不起人家，你丟不丟人？”
蕭玉祁“嗯”了一聲，“丟人，母妃說的是。”
再次得到了肯定的殷洛晚若是長了尾巴，她的尾巴只怕是會擺出花兒來。
“那是，我可是你媽，媽媽說的話，都是對的。”
蕭玉祁拿起筷子，將碗里的釀蘿卜一口吃進(jìn)嘴里。
隨即……
蕭玉祁卡住了。
他的左手拿著糖餅，里面的桂花蜜糖流到了手指上，他都沒有發(fā)覺。
蕭玉祁所有的感官，都聚集在了舌頭上。
他懷疑，自己吃的不是菜，而是一口鹽巴！
殷洛晚問道：“怎么樣？這可是母妃的拿手菜，你覺得好不好吃？”
蕭玉祁機(jī)械地嚼著嘴里的食物，艱難的咽下，馬上又啃了幾口糖餅，綜合一下嘴里那股咸到發(fā)苦的口感。
他昧著良心點頭。
“好吃！”
隨即，他給殷洛晚夾了一筷子釀蘿卜。
“母妃，您也吃。”
“這么咸，我才不……”
殷洛晚的話還沒說完，當(dāng)即停住。
她心虛地將最后一口餅子塞進(jìn)嘴里，隨即拿走了自己的碗和筷子。
“媽不吃，你還在長身體呢，媽得把好吃的都留給你吃才行！”
蕭玉祁：“……”
這樣的話，怎么那么耳熟呢？
怪不得小的時候，母妃總把‘好吃’的菜，都留給他吃。
他還以為，母妃真的是因為自己舍不得吃，所以才……
呵！
他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