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行？”沈冰并不是對這些話題感興趣，但是她就是想聽張玄繼續說下去。
當一個漂亮的女人向男人展現出求知欲的時候，男人一般都會好為人師，更何況張玄本就對傳道受業有某種癡迷。
“首先便是樣貌了！這點不用我說，沈會長應該也能看見！那些紅毛番商，不僅發色和我們不同，容貌更是大異，高鼻深眼，身上還帶著濃濃的體味！”
沈冰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那些味道是他們身上天生的？我還道是因為他們在海上待久了，怪不得我覺得跟我們會里的伙計身上的酸味不一樣！”
張玄點了點頭道：“天生的！他們體毛較之我們更多，容易淤積汗液，加之他們本身就汗腺比較發達，所以體味很大！”
“哦！這倒是讓奴家長見識了！只不過讓奴家沒想到的是，公子竟然也這般以貌取人，只是樣貌和我們不同，便把對方斥為異類嗎？”沈冰饒有趣味地看向張玄，想要看看張玄如何回答。
張玄頓了頓說道：“沈會長可知道權力源于什么？”
“權力？”沈冰有些跟不上張玄的思維了，不知道話題怎么又跳躍到“權力”上去了。
而張玄則自顧自地說道：“權力來自于相信！來源于人群的共同認知！假使運海商會的人都不相信沈會長一介女流能把運海商會管理的很好，那沈會長這個會長會不會很難當？”
沈冰立刻點了點頭，“先夫剛死的時候，我被迫執掌運海商會，當時手下的人都不服我一個寡婦，為此我吃了多少苦頭，便不于公子細說了！但公子所言我深有所感！”
張玄又接著說道：“那現在運海商會在沈會長的帶領下蒸蒸日上，運海商會大多數人都應該相信沈會長有能力帶領運海商會走向輝煌，這會兒事情是不是就容易辦了呢？”
沈冰又點了點頭，“公子說的沒錯！如今奴家再想做什么事，商會里幾乎沒人會反對，即使有一兩個不支持的聲音，用不著我出手，其他人也會把他壓下去！”
張玄笑了笑道：“你看，這就是相信的力量了！運海商會的人相信你，因此你就擁有了支配他們的權力，而運海商會也就因此成為了一個整體！”
“推之至天下，一個商會是如此，一個朝廷也是如此！乃至于我們整片大陸也是如此！”
張玄說著轉身看向屋外，走了兩步后說道：“從周公旦創立周禮，再到秦王一掃六合，而后高祖奮起，這片大陸的人對‘天下’這個概念已經有了共同的認知，故而即便在漢以后戰亂延續了幾百年，但總不乏英雄人物想要一統天下！”
“這是因為我們已經有了一個想象的共同體，而這個共同體就是天下！”
“天下......”沈冰愣愣地重復著，以往她只覺得這個詞虛無縹緲，是廟堂之上的大人物掛在嘴邊的冠冕堂皇的裝點，這會兒聽張玄這么說，倒是有了一層新的認識。
“因為我們相信自己是這片天下的人，故而以后不管是大乾一統北涼，又或是北涼一統大乾，兩邊的百姓對此才能接受！”
“這邊是相信的力量！”
說到這里張玄突然話鋒一轉道：“我們再來看看那些紅毛番商，這些紅毛番商走到街道上恐怕吸引到的目光比沈會長這種美人更多！”
聽到張玄突然夸自己美，沈冰不由得低下頭去，露出一抹嬌羞，就仿佛少女時的情愫又回來了！
張玄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描述中，并沒有察覺到這一異樣。
“這是因為百姓們不會拿這些紅毛番商當做自己人，有些甚至會將其當作動物看待！在這種情況下，百姓會相信這些紅毛番商和我們是一類人嗎？”
沈冰乖巧地搖了搖頭，“大概不會！”
可隨即又疑惑道：“百姓不信又如何，這天下事不都是大人物決定的嗎？假使未來一統天下的皇帝執意要與這些紅毛番商融合，又當如何？”
張玄笑了笑道：“這點沈會長可就想錯了！推動歷史進程的從來就不是單個英雄人物，而是普普通通的黎民百姓！”
“還記得我剛剛說權力源自于相信嗎？”
沈冰點了點頭，張玄又接著說道：“我們所知的英雄人物之所以能成事，那是因為民眾相信他們能成事，他們的舉措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大多數人的愿景，故而時來天地皆同力。倘若他違背了民眾的意愿，那他就能體會到運去英雄不自由了！”
“竟是如此！”沈冰只覺得耳目一新，但細細想來卻又有幾分道理。
“這點我們看楚漢爭霸，便能知曉一二！昔日西楚霸王何等英勇，破釜沉舟大敗章邯四十萬大軍，當時天下誰能擋項王戰陣？可最終取了天下的人卻是高祖！”
“究其根本，無非就是人心向背四個字！項王英勇卻對手下人吝嗇，高祖不羈卻對手下寬厚優渥，你說誰的支持者會更多呢？”
沈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小女子受教了！”
沈冰之前還只是想聽張玄說話，但聽到這里后是真心覺得受益匪淺，細細想來自己坐穩運海商會會長的過程，竟與漢高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于是對張玄的話越發深信。
“所以基于當今民眾的認知，我們和歐羅巴人絕不可能融為一體，這點但從容貌上便可以窺見一二！更何況我們有我們的天下，他們也有他們的羅馬！”
“羅馬？”沈冰顯然沒聽說過這個詞。
“便是他們那邊的漢朝！”
“哦！”張玄一句話便讓沈冰對“羅馬”有了大概的認知。
“所以公子才對那些紅毛番商有如此敵意？”
張玄又搖了搖頭道：“敵意談不上！之前之所以讓人教訓那人，只不過那人對我太過無禮，我當時心情也急躁了些！”
“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未來的對手而已！”
“對手？”沈冰感覺自己又跟不上張玄的思路了。
但對于這個問題，張玄明顯不想過多解釋，隨即向沈冰說道：“不知不覺竟然說了這么多，時辰也不早了，在下也該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