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死了，治好這雙腿仍舊是個廢人。
楚南一番話出口，可謂是讓楚天豪振聾發聵。
他緩緩調轉調轉輪椅，怒紅的雙眼直直地盯著楚南，一股無形的氣勢霎時自其所在升騰而起。
那不是真氣催動的氣勢威壓，而是楚天豪多年征戰，養成的殺氣。
此刻，楚遠山等人也都是臉色一沉。
幾人都沒想到，楚南竟敢毫不留情的揭開楚天豪的傷疤。
不僅僅是揭傷疤。
楚南這一番話，簡直就是在對方的傷口上撒鹽。
“我戎馬半生，在戰場上多少次歷經身死不曾退縮，從未有人敢這么跟我說話。”
輪椅緩緩朝著楚南靠近，坐在輪椅上的楚天豪則是直直的瞪向楚南。
后者雙目與之對視，卻是沒有半點退縮。
“所以，僅僅只是廢了一雙腿，就讓你這位連死都不怕的天策上將成為了如今嗜酒如命的酒鬼？”
楚南開口，一語驚眾人。
楚天豪臉色驀地陰沉無比，甚至隱隱透著幾分分憤怒。
“楚金使……”
見狀，楚武欲要開口勸說，卻是被一旁的楚遠山伸手阻攔。
“元帥……”
看了一眼楚遠山，楚武欲言又止，只得是不甘心的閉上了嘴。
別人不清楚，可身為當初楚天豪的近衛，楚武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家將軍的驕傲。
若非為了顧全大局，以楚天豪的性格，只怕寧愿在戰場之上馬革裹尸，也絕不愿龜縮在這楚家大宅之中，一呆便是十余年。
“小子，你知道什么？”
“沒有這雙腿，我在鎮獄軍中，就只能當個廢人。”
“沒有這雙腿，我甚至連家人都無法保護。”
“我這些年承受的苦，你又知道多少？”
楚天豪幾乎是沖楚南歇斯底里的吼道，抓緊輪椅扶手的雙手，青筋顯露。
此時，看著以往少言寡語的楚天豪這般失態，楚武等人也都是一臉意外。
同樣，今日也都是露出一副難受的表情。
這些年，楚天豪沒說，可他們這些老部下又何曾不知道對方心里的苦。
“讓他說吧，發泄出來或許會好一點……”
楚遠山嘆了口氣，看向自己的大兒子，一雙老眼中亦是透出一抹疼惜之色。
這些年楚天豪承受的痛苦，他可都是看在眼里。
可這位鐵打的漢子，饒是當初被廢了雙腿，也都不曾有過半點抱怨的話。
楚遠山也是有些意外，今日楚天豪竟然會對楚南說這些。
場間。
感受到楚天豪滿腔的怒意，楚南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對方并非是在沖自己發火，而是在宣泄著這些年壓抑在內心的不甘與憤怒。
“我不知道你受了多少的苦難，但我想要告訴你……”
楚南緩緩抬頭看向面前距離自己不足三尺的楚天豪，一字一句道：
“沒了雙腿，你還有這雙手！”
“沒了這雙手，你還有這張嘴……敵人在你面前，哪怕用咬的，你也得給我狠狠地把他咬下一塊肉來。”
“人死屌朝天，這世上哪有什么廢人，有的只有不敢坦然面對現實的懦夫！”
誰都沒有想到，楚南竟然敢對楚天豪說出這樣一番話。
哪怕是一旁的楚老爺子，也不由老臉一怔，露出一副怪異的表情。
而坐在輪椅上的楚天豪，整個人卻像是如遭雷擊般的一顫。
“沒了雙腿，我還有這雙手！”
楚天豪嘴里呢喃自語，低頭看向自己布滿老繭的雙手。
自打受傷之后，他的修為跌落到如今只有先天境界。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他還有這雙手，便還能拿得動刀。
“楚武！”
楚天豪厲聲一喝。
“屬下在……”
聞言，楚武立馬恭聲應道。
“刀來！”
楚天豪冷聲一喝。
聽到這話的同時，楚武卻是一愣，旋即一拍腰間，將自己的佩刀拔出鞘來扔向對方。
啪！
楚天豪一抬手，穩穩接住長刀，當即整個人坐在輪椅上，便將長刀揮舞的密不透風。
刷刷刷！
一時間，刀風呼嘯，奪目刀光自楚天豪手中綻放。
饒是只有先天境，楚天豪這一手刀法，卻也使得虎虎生風，威勢不小。
一旁，看著正在練刀的楚天豪，楚武和楚虎二人對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久違的激動與驚喜。
饒是站在原地的楚遠山，此刻一雙老眼也是微微泛紅。
多少年了。
他本以為自己兒子這輩子都不會再動刀了。
“哪來的風沙，鉆到老夫眼里來了……”
不自覺的眼眶濕潤，楚遠山背過眾人，卻是悄然伸手抹了一把眼淚。
“家主，咱們這高墻大院的哪來的風沙？”
“是不是家里的灰塵太多了，下人沒有打掃干凈？”
楚虎湊上前去，沖楚遠山問道。
“就你多嘴！”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楚遠山瞪了這家伙一眼，出口罵道。
挨罵的楚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只是扣著后腦勺，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又惹惱了老爺子。
不多時。
場間！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
當漫天刀氣散去，楚天豪將手中長刀扔還給楚武之時。
“痛快！”
楚天豪仰頭大喝一聲，任由汗水從額頭流下，渾身衣衫浸濕。
多少年了，他從未有過像此刻這般感受。
“臭小子，你說的不錯！”
“人死屌朝天……我楚天豪就算廢了雙腿，還有這雙拿刀的手。”
“就算要死，老子也要堂堂正正死在戰場上，絕不叫人戳我楚家的脊梁骨！”
楚天豪沖楚南投來一個感激的笑容。
他當然也清楚，楚南之前那番直言不諱的話，實則是想喚醒自己的斗志。
“楚帥，我請愿趕赴橫斷山！”
“我這一身修為，縱使當不了將軍，哪怕當個大頭兵也成。”
楚天豪坐在輪椅上，目光看向不遠處的楚遠山央求道。
他沒有稱楚遠山為父親，而是以軍中職務稱呼。
任誰都能感受得到，此刻那位久違的天策上將，仿佛又回來了。
“天豪，你……”
然而，聽到楚天豪這番話，楚遠山則是有些猝不及防。
甚至，還有些為難。
橫斷山，那可是魔淵大本營。
楚天豪如今的狀態，縱使去了多半也只會落得一個馬革裹尸的下場。
非是他不愿。
而是他實在舍不得。
畢竟，這是他僅剩的血脈之一了。
“楚將軍，若要建功立業何須著急一時！”
“不如將這雙腿治好，再去那戰場之上通殺敵軍。”
就在楚遠山兩難之際，楚南忽然開口。
輕飄飄的話音傳出的同時。
場間眾人赫然表情驟變。
饒是楚天豪，此刻亦是虎軀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扭頭看向楚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