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明星疏，淡淡月色籠罩下的千佛寺后山，不時有蟲鳴聲自草叢中響起。
南宮素穿著一襲寬松素衣，出現在后山的放生池，站在一方石亭之中。
池水蕩漾，三兩個僧人正趁著閉寺期間，下水打撈著游客在池水中拋灑的硬幣。
南宮素只身站在亭內，凝望著這一幕，臉上卻是浮現出幾許神傷之色。
“連出家都做不到，我還真是沒用！”
“一如二十三年前一樣，我什么都做不了。”
南宮素自言自語道。
“這些人也真是奇怪，平日不信鬼神，真以為往這放生池中扔幾枚銅子，就能趨吉避兇！”
就在南宮素愣神之時，一道戲笑聲自身后響起。
她緩緩轉過身去，看著月光下一道頎長的身影。
“楚南？”
南宮素有些意外的看向來人，臉上迅速收起了方才的失態。
楚南佯裝不曾察覺對方異樣，只是走到亭子內掏出了一支煙。
“這么晚了，姑姑這是有心事？”
楚南坐在亭子的石桌前，抬頭看了一眼面前之人。
“心中有些煩躁，便出來透透氣。”
南宮素隨口解釋道。
說罷，她轉過身去望向池塘邊，兩個僧人抬著一籮筐的硬幣吃力的離去。
“心中有佛，便不拘泥于形式！”
“說到底，這些人也是心存善念而來，欲求佛祖庇佑罷了。”
南宮素出口說道，似是在回應楚南方才的那番話。
“說的好！”
楚南吐出一口煙，毫無顧忌的將煙灰抖落在地上。
“按姑姑這么說，那這佛到底是在這廟堂之中，還是在人心中。”
看著楚南將煙灰抖落在地，南宮素眉頭微蹙，可楚南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卻又是讓她臉色一怔。
佛在廟中還是在人心中？
南宮素猶豫片刻，開口道：
“佛經有云，佛化萬千，無處不在。”
“既在廟中，也在心中！”
“只要一心向善，自能得見真佛。”
雖未能遁入空門，但畢竟當了這么多年俗家弟子，在青竹小筑禮佛多年，南宮素這點禪道境界還是有的。
這番回答，哪怕是佛門高僧也挑不出太大的問題。
不過，楚南聽到南宮素這番話后，卻是好笑道：
“既是如此，那修佛之人又何須枯坐廟中？”
“莫非，身披這一襲袈裟，便能被佛另眼相看？”
“嗯？”
楚南直言不諱的一番話，突然是讓南宮素眸光一顫。
她下意識的盯著面前之人，似乎想要看穿楚南心中所想。
只可惜！
她并未從楚南臉上看出什么。
“姑姑，你自己都說，只要一心向善，自能得見真佛。”
“既如此，又何苦執著于遁入空門。”
楚南再度開口，明顯已是在勸說南宮素了。
聞言，南宮素深深地看了楚南一眼，不用說也猜到了今日她與智賢會面之事，應該是被面前之人撞見了。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南宮素忽然說道。
“故人？”
楚南一愣，倒是沒想到南宮素會有此一說。
見楚南目光中透出一絲好奇，南宮素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旋即不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時辰不早，明日一早還有齋會，早些歇息吧！”
說完，南宮素便轉身欲要離去。
“所以，正因為我長得像姑姑這位故人，姑姑這才不惜派人去蓉城調查我？”
不等南宮素離開石亭，楚南驀然開口。
一句話，登時讓南宮素腳步一頓。
她轉過身來，有些意外的看向楚南。
原以為自己做的隱秘，卻是沒想到居然未曾瞞過對方的眼睛。
不多時，她的眼神中浮現出了一絲歉意。
“妃兒是我看著長大的，若是所嫁非人，我這個做姑姑的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這么做，也希望你能理解！”
南宮素沖楚南解釋道。
聞言，楚南倒也并未有怪罪南宮素的意思。
其實，早在數日前他聯系花紅之時，對方便發來了消息，說有人在蓉城暗中調查自己。
南宮家勢力雖大，但黑蛇會畢竟是蓉城的地頭蛇。
些許風吹草動，也休想能瞞過黑蛇會的眼線。
不過楚南在得知此事時，卻并未聲張。
他只是讓花紅暗中追查，便也不難查到這幕后之人的身份。
調查他的勢力來自南宮家。
光是知道這一點，楚南心中便已有了懷疑對象。
如今突然出口敲打南宮素，從對方的反應來看，他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姑姑愛護妃兒，自是情有可原，小侄豈會怪罪。”
“只是我很好奇，這位故人究竟是誰，僅僅只是長得神似，便竟能讓姑姑破例，對我格外厚待！”
楚南饒有興致的看向南宮素，開門見山的問道。
他當然不認為自己有這么大的人格魅力。
南宮素之所以破例讓自己一個外人進入青竹小筑，定是另有緣由。
如今，這緣由只怕是出在這位故人身上。
果不其然。
聽到楚南如此直接的問話，南宮素臉上也露出了一抹復雜之色，眼中似是有些為難。
不過片刻后，南宮素灑脫一笑，便又開口道：
“也沒什么好瞞你的，畢竟事情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
“說起來，這位故人興許你應該也聽說過。”
我聽說過？
楚南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此人于二十三年前，奪走了我心愛之人，讓我成了全京城的笑話！”
南宮素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赫然是讓楚南心頭一震。
“姑姑說的……莫非是多年前，不惜讓冠軍侯楚凌峰悔婚的那個女人？”
聶青瑤！
楚南當然知道這個名字。
說起來，楚南還曾在哀牢山張家地牢內救過寧向陽。
這寧向陽，貌似便是這聶青瑤的家臣。
“沒錯，這二十多年來，我一直不曾忘記此人！”
“聶青瑤！”
南宮素苦笑一聲，旋即注視著楚南的雙眼，見對方面有疑色，卻是笑道：
“你長的的確很像她！”
“所以我才派人去蓉城調查你的身份來歷。”
南宮素出言解釋了一番，自己為何會調查楚南的真正原因。
聽到這番話，楚南心中雖然震驚，但卻并未急著追問什么。
“姑姑可是還記恨此人？”
楚南看著南宮素一臉平淡的樣子，不由問道。
按理說。
當初若非是這聶青瑤，南宮素也不至于落到今日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