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神色一凜，竟然鄭重向孔老太君行禮：“老太君放心，我聽得懂好賴話，這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怎能不心疼他呢？”
我快急死了。
二奶奶那眼神就不像是心疼大哥兒的。
也不知道孔老太君是吃錯了什么藥，竟然把孩子交給了二奶奶。
送她們出門時，孔老太君將我拉到一邊，輕聲道：“你別擔(dān)心，那車上還有芍藥和海棠呢，這兩個丫頭一個視大哥兒為眼珠子，另一個是老宅過來的人，很懂規(guī)矩，有她們在，必定不會叫張氏傷了孩子分毫，你只管好你自己。”
她朝著后院努了努嘴：“別管后院的那個賤婢了，你先走，叫她自生自滅吧，走之前，記得叫人把莊子鎖上，免得有賊人闖進(jìn)去偷東西。”
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孔老太君的意思是……要讓顧盈袖死在這里？
顧盈袖不是大奸大惡之人，只不過是囂張跋扈的瘋批罷了。
我做不到把她扔在此處等死，更遑論將她鎖在莊子上了。
之前見識過海匪的兇殘，我很清楚，一個弱女子落在海匪的手中，會有怎樣的下場。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顧盈袖陷入地獄，這并非我的做人準(zhǔn)則。
我叫顧媽媽等人先收拾了東西快走，找了大車去前頭等我，又趕忙跑到后院去找顧盈袖。
她的丫頭云燕正跪在門外，求顧盈袖開門。
“姑娘，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您了，奴婢求您開開門，跟著奴婢一塊兒走吧！”
屋里傳來顧盈袖不耐煩的吼聲：“不是叫你先走了嗎？你的身契也還給你了，我又給了你一些錢，從此以后，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不用再伺候我了。”
“奴婢自幼便被拐子拐了，早已不知家鄉(xiāng)父母在何處，姑娘叫奴婢去哪兒呢？姑娘，奴婢只有姑娘一個親人了，姑娘若是不走，奴婢就守在這里，陪著姑娘一起等死！”
我看得都火大。
什么時候了，還在這兒上演泰坦尼克號呢。
“起來！”
我一巴掌把云燕給扇到了一邊，提起裙角就猛踹屋門。
一腳踹下去，我的腿都震麻了，這破門也沒被踹開。
看來影視劇里演的一腳破門都不可信。
“顧盈袖！你給我滾出來！你要是想死，我不攔著你，但是你別死在我的莊子上！我這莊子以后還要住人呢！你死在這里，晦不晦氣！想死，出了莊子再死！”
“我就不！”顧盈袖打開一扇窗戶，探出半張臉，“我就是要死在你的莊子上，我要惡心死你！”
眼瞅著時間來不及了，紅桃紫萱都來催我，我沒法子，又惦記著先走一步的元姐兒，就叫紅桃拉走云燕，能救一個是一個，至于這個瘋批，想死就死吧。
她既然想惡心我，臨走之前，我也要嚇?biāo)粐槨?/p>
“罷了，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你既然一心求死，我也管不著，為了避免你偷我莊子上的東西，我叫人把莊子都鎖了，你這屋的門窗，我也會叫人堵上，你就安心在這里頭待著吧，我若是回來，你還沒死，自然會把你放出來的。”
說罷，我一把關(guān)上窗戶，不知是不是夾著了顧盈袖，聽見她在里頭痛呼一聲。
“陳辛夷！你不許鎖門！你鎖了門，我還怎么出去！”
喲，這是不想死啊。
“你既然不想死，那就趕緊滾出來，再多說一句話，我就叫人堵門窗了！”
片刻后，門就開了。
顧盈袖挎著一個大包袱，收拾得齊齊整整。
她這些日子吃胖了一些，臉蛋圓了一大圈兒，這么一收拾，比先前顯得更加喜慶。
不發(fā)瘋的時候，瞧著倒是很端莊。
當(dāng)初大夫人大概就是被她這張臉給騙了，尋思著要把她許給娘家的侄子做宗婦。
還好她沒把顧盈袖送過去，不然她娘家怕是要鬧翻天了。
“還愣著做什么，趕緊走吧。”
我拖著顧盈袖便走。
沒走幾步，顧盈袖就跪了下去，朝我磕了三個頭。
我的媽呀，她朝我行這樣大的禮，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你干嘛？我警告你啊，現(xiàn)在不是鬧幺蛾子的時候，你要是不走，我真的會把你鎖在莊子上的。”
“辛姨娘！”
顧盈袖抱住我的腿，眼淚汪汪地看著我。
我認(rèn)識她這么長時間，還是頭一次看到她這般柔弱無助的時候。
“我有一事相求，求辛姨娘幫我，若是辛姨娘能幫我這一回，我此后定然會早晚在觀音菩薩面前祝禱，求菩薩保佑姨娘和元姐兒一生平安無虞。”
她雖然嘴上說著求我，眼睛卻瞟著紫萱。
我心里急得不得了，又掙脫不開，就揮揮手催紫萱先走：“能走一個是一個，你去前頭等我，我馬上就到。”
紫萱也著急呢，她看明白顧盈袖的意思，只好跺跺腳跑了。
“人走了，你趕緊說吧，你若是想跟舒姨娘一樣遁入空門，那就不必說了，我替二爺答應(yīng)了。”
“不，我不是要出家，我是想出嫁。”
我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xiàn)了問題：“什么？你要干什么？你要出嫁？你嫁給誰？”
她腦子有病吧？
她都是李家的人了，二爺沒給放妻書，她還妄想另外再嫁？
我都不敢這么想。
“是，我想嫁人。”
顧盈袖擦了擦眼淚。
她雙眸朦朧，藏著叫人又酸又甜的情意。
我見過這樣的眼神。
這是二爺看我的眼神呀。
“我與表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本來我爹娘已經(jīng)有意要將我許給表哥，可誰知我那個做顧姨奶奶的大姐橫插一腳，她是爹爹前頭大娘子生的，因不滿爹爹對我娘和我們兄妹這么好，就起了壞心，得知大夫人想給二爺房中塞人，為了討好大夫人，就不與爹娘商議，自行做主，將我定為了二爺妾室人選。”
“待家里人知道，此事已經(jīng)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大夫人是侯夫人，我家中無權(quán)無勢，又靠著李家三房吃飯，如何敢拒絕大夫人呢？我就這么成了二爺?shù)囊棠铩！?/p>
她咬了咬唇，忽然笑了。
“本來我已經(jīng)心如死灰，可沒想到，他竟千里迢迢找了來，姨娘，他正在等我呢，姨娘也是有情之人，想必能體會我的苦處，求姨娘發(fā)發(fā)善心，成全我和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