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妥當，也管不了那么多。
“你只管去把人叫來，我自有主張。”
其實我心里亂成了一團麻，有個屁的主張，只能現編瞎話。
等人都到齊了，我挑了個嗓門大的小子，我說一句話，叫他重復一遍。
“二爺昨日寫信給我，說最近有一伙賊人到處流竄，想著趁著莊稼熟了，夜里來偷莊稼，他們不僅僅偷莊稼，還偷雞鴨鵝，趁著夜里人睡熟了，甚至會翻墻摸進家里偷東西，我尋思著，把大家伙召集到一處，咱們組幾支巡夜的隊伍。”
“就從今晚開始，把村里的青壯年分成兩撥，分別值守上下半夜，大家伙放心，我會拿出一筆錢來，給每個巡夜的人一吊錢，外加十斤油，兩斤鹽，十斤雞蛋，等賊人走了，你們上我這兒來領。”
一小波賊人而已，我卻這般大張旗鼓，村里人肯定不會聽我的。
但我加了錢和東西，他們便爭相報名。
兩個村子，總共湊齊了百十號青壯年。
我便放了心。
縱使有逃竄的海匪往這兒跑，我們這么多人呢，諒那些海匪也討不到便宜。
一切布置妥當，再回到莊子上時，閔姨娘就帶著舒姨娘把我堵住了。
“辛姨娘，你說實話，真的是有賊人要來了嗎？”
我點點頭，閔姨娘卻不肯放過我。
“你騙誰呢？你以為我當真是個三歲孩子，什么都不懂？真要是一伙只會小偷小摸的賊人，又何必鬧出這樣大的陣仗來？快說！是不是二爺跟你說了什么？”
舒姨娘在這里，我哪能說二爺率兵去攻打羊山島了。
這是給燕王立功的大事，是瞞著上頭的。
無論成功與否，舒姨娘若是讓人遞信給英王，英王就有時間琢磨對策，甚至很有可能死灰復燃。
閔姨娘一個勁兒地催問，我只能盯著她身后的舒姨娘笑了笑。
她倒不是傻子，見我看舒姨娘，就不耐煩地催我：“你管她做什么！這莊子上都是你的人，她只帶了一個丫頭，就算知道了秘事又如何？難不成，她們主仆二人還能逃了？”
舒姨娘雙手合十，又要喊一聲佛號，被閔姨娘打斷了：“你別裝了！這個時候喊佛號有什么用？聽辛夷說吧，二爺也真是的，有什么大事不跟咱們說，反倒跟一個賤籍出身的人說。”
今日我若是不說，閔姨娘怕是要大鬧一場。
我只得撿要緊的地方，簡單跟她們說了。
“二爺糊涂！”
閔姨娘大驚失色。
“倘若那海匪真的攻破登州衛，二爺便犯下了滔天大罪，我們是罪臣家眷，能躲到哪里去？若是那海匪被二爺剿滅，咱們就更不用擔心了，老老實實待在府里多好，何苦要藏身于這個小小莊子？”
我抿唇不語。
二爺不糊涂。
正如閔姨娘所言，二爺身為指揮使，一旦叫海匪攻破登州衛，的確死罪難逃。
我們這些罪臣家眷，不是被罰沒入賤籍，便是被判流放，總之，不會有好下場。
二爺都明白，所以他才把我們安排在此處。
一旦登州衛破，就會有人送上放妻書，我們這些枕邊人便可僥幸保住性命，至于元姐兒和大哥兒，二爺交給了我。
圣上為了面子和名聲，不會對兩個襁褓中的孩子動手，再加上有孔老太君在，兩個孩子也會保住。
二奶奶等人，拿到放妻書，自有可去之處。
只有我，除了二仙莊，無處安身。
這里就是二爺為我和兩個孩子打造的后路。
經過神仙膏一事，兩個村子的村民對我印象都還不錯。
我領著孩子住在這里，他們不會太為難我。
只聽命于我的娘子軍雖然只有十幾個人，但好歹會些拳腳功夫，不出大事，尚能護著我們娘兒幾個不受欺負。
再有秦寶山等人，我和兩個孩子安穩度日不成問題。
更何況，寧海衛就在這附近，韓百戶可是二爺的人，我和孩子若是真的有事，他也會出手相幫。
所以我說二爺不糊涂，他已經把什么事情都算到了。
閔姨娘得知此事，沒心思和我周旋，回屋就讓丫頭們堵上門窗。
我暗自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她要跟顧盈袖一樣鬧起來呢。
舒姨娘有樣學樣，為了避嫌，她從進了屋子就再沒出來過，就連晚飯都是我叫人送進屋里，給她們主仆二人吃的。
莊子上氣氛不同往日，尚在吃奶的兩個小兒都似有所覺，今日格外的乖順。
住在東里間的二奶奶吃飯時過來了一趟，問我賊人會不會闖到莊子上。
在莊子里這幾日，二奶奶的演技越來越好，眉眼間的戾氣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溫和柔順。
這反倒更像昔日二爺心中那個心軟又識大體的二奶奶。
“辛夷，我這些日子想了很多，倒也明白了一些道理。”
她盤腿坐在炕上，盯著窗外的一只鳥兒看，語氣飄飄忽忽，叫人抓不住重點。
“常言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便是太貪心了，既想要正妻之榮，又想要二爺真心，可誰知，到頭來，我一樣也沒有。”
作為一個從小就吃各路明星八卦看透明星們人前美好人后撕逼經常塌房的人，我是不會被二奶奶的演技騙倒的。
“奶奶說錯了，二爺曾經給過奶奶真心的。”
怎么會沒有真心呢？
哪怕二奶奶只是商賈之女，又相貌平平，二爺也依舊未曾嫌棄過半分。
新婚燕爾，小兩口的恩愛不是假的，二爺那般聰敏，也從未懷疑過二奶奶大字不識，人前賢惠溫柔，人后殘忍暴戾。
二爺若是對二奶奶稍有不滿，我當初就敢跟二爺告狀。
可我不敢，只能用盡各種手段，讓二爺自己去發現二奶奶的真面目。
因為我知道二爺那會兒對二奶奶有多敬重，二奶奶在他心目中又是怎樣一個純良無害的人。
倘若那會兒我傻不拉幾地張口就說二奶奶怎么打我的，二爺會一腳把我踹飛，罵一句，賤妾，你怎敢口出狂言污蔑榮娘！
二爺的敬重和真心，是二奶奶親手丟掉的。
“原來如此……”二奶奶輕聲呢喃，忽然笑了，“陳招娣，你以為你就能得到二爺的真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