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瞇了瞇眼，孔老太君這是什么意思？
是想讓二奶奶繼續跪在觀音像前懺悔嗎？
二奶奶吃了神仙膏之后，經歷了這么多折磨，身子便大不如從前，叫她跪久了，她回頭肯定要生一場病。
她也不是傻子，忙扶著雙膝站起來：“是我失態，叫各位妹妹看笑話了，這座觀音像是辛姨娘的，我待在這里總歸不好，還是回自己屋里歇著吧。”
“奶奶這么急匆匆地走，是怕辛姨娘么？”
閔姨娘又跳了出來。
“二爺把大哥兒給了辛姨娘照顧，原先在府里，奶奶身子不好，不能時常去看大哥兒，辛姨娘也沒說把大哥兒抱給奶奶瞧瞧，如今咱們都擠在這巴掌大小的地方，抬頭不見低頭見，奶奶都這么想大哥兒了，辛姨娘也不讓奶奶去看一眼嗎？”
“知道的，說奶奶是咱們府里的主母，不知道的，還以為辛姨娘才是正兒八經的奶奶呢！”
她一面說著話，一面盯著我看，眼神中充滿了挑釁，還有些小得意。
我和她之前那還算過得去的交情，終于在今日土崩瓦解。
這都怪二爺。
閔姨娘有一點說對了，我又不是這府里正經的二奶奶，憑什么把這些人都交給我來照管？
住著我的莊子，吃著我的糧食，還要給我氣受，老天爺啊，我這是過的什么憋屈日子！
有桌子嗎？我要掀桌！老娘不忍了！
“燕王妃也是出生名門，她的表妹怎的這般沒規矩？”
孔老太君一句話就把閔姨娘給鎮住了。
“想來也不是什么好出身，不然，燕王妃怎舍得把你送給昭哥兒做妾？便是你出身不好，若是個性子好的，也早早就為你許下一宗門當戶對的親事，怎會叫你到了這般年紀，還沒著落？”
“先前我還不知道緣故呢，眼下聽你說了幾句話就明白了，要么，是你家里上不得臺盤，要么，就是你自己拿不出手，這兩樣必占其一，你家里如何，我不清楚，你這個人如何，我卻看得很明白，府里做灑掃的小丫頭都比你有規矩一些。”
我從沒想到孔老太君這么敢說，怪不得二爺會叫我帶著她。
這老太太仗著她身份特殊，懟得閔姨娘面如土色，渾身哆嗦，好半天，才想起身后的舒姨娘，竟指著舒姨娘問孔老太君。
“我是燕王妃的遠房表妹，老太君敢罵我小家子氣，那你敢罵她嗎？她可是英王妃的親親族妹！難不成，也是因為英王妃一族上不得臺面，才把她許給二爺做妾么？”
好問題！
我悄悄往后退了幾步，幾乎都要拱進西次間了。
二爺囑咐過，叫我不要插手這些人的事，那我就在一旁吃瓜看熱鬧，才不會瞎摻和呢。
我看二奶奶也有這個意思。
這是真的學聰明了。
她要是腦子開了竅，憑借著她正妻的身份，日后在府里，照樣能橫著走。
如此一來，我能抓住的，就只有二爺的心了。
孔老太君漫不經心地瞥了舒姨娘一眼，呵呵冷笑兩聲。
“閔姨娘要跟舒姨娘比么？她家世雖然比你強點，可舒姨娘一心向佛，若不是英王把她指給了二爺，她興許就要剪了頭發做姑子去！家里出了個做姑子的姑娘，外頭的話得傳得多難聽。”
“我猜英王妃定然是在英王跟前哭得不成樣子，才求得英王松口，把舒姨娘指給了昭哥兒，舒姨娘這種，指給誰家做正妻，人家都不想要，誰愿意要個心里眼里只有佛家的人做正妻呢？也就只能做妾室了，給昭哥兒做貴妾，也不算太辱沒舒姨娘。”
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孔老太君當著舒姨娘本尊的面，把舒姨娘損得一文不值。
更可怕的是，舒姨娘竟然還很配合地來了一句阿彌陀佛。
我的媽呀，這不是坐實了孔老太君的話嗎？
舒姨娘這是開辟了極其小眾的賽道，比衛可心清高孤傲的人設更加清冷，人家直接就立起了佛門中人的人設。
我忽地想起先前曾經畫過小冊子，以二爺和剪了頭發的春蘭為原型，畫的千戶大戰小尼姑，說不定就應在了舒姨娘身上。
不好不好，我不能這么揣測舒姨娘。
人家舒姨娘可從來沒針對我，又沒干過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被孔老太君指著鼻子羞辱，就已經很可憐了，我還要背地里蛐蛐人家，我還是不是個人了。
我就喜歡天馬行空胡思亂想。
才反省過自己的不良行為，看著舒姨娘那一臉漠然的樣子，我忽然又生出了另外一種想法。
只要是稍微關注一點的人，都對英王要完蛋了這件事深信不疑。
舒姨娘如此，孔老太君也如此。
今日孔老太君當面指出舒姨娘一心向佛，甚至要剪了頭發做姑子，他日英王完蛋了，舒姨娘就有理由抽身而退，不比待在府里被磋磨強？
誰會為難一個佛門中人呢？
妙呀，妙呀。
不知道這孔老太君是有心還是無意，竟然會對舒姨娘出手相幫。
她都如此羞辱舒姨娘了，閔姨娘也不好再說別的。
“老太君的嘴巴也忒毒了，我倒不知，我何處不講規矩了？”
孔老太君嘆了口氣，扶著寶珠的胳膊，找了個椅子坐下。
她用御賜的龍頭拐指著二奶奶，道：“奶奶可曾說過，要鬧著看大哥兒？”
眾人進門之后，二奶奶還真沒說過。
閔姨娘就怔住了：“可是……可是明眼人一看奶奶哭成這個樣子，就知道奶奶要看大哥兒呀，將心比心，誰不想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呢。”
孔老太君瞄了閔姨娘的肚子一眼：“要是你的孩子也跟大哥兒一樣，身上有殘疾，閔姨娘也會時時刻刻想著抱一抱他么？”
閔姨娘立刻擰起兩道柳葉眉：“老太君休要胡言！大夫都說了，我肚子里的哥兒十分康健，又怎會像那個孩子一樣，缺根手指多根手指的，瞧著就讓人惡心！”
話一說出口，閔姨娘就忙捂住嘴，驚恐地看向二奶奶：“我……奶奶，我只是無心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