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周聿白會不會放她走,若是他執(zhí)意阻撓,她大抵是走不成的。
可他那樣的人,性子桀驁。
她打掉了孩子,決絕又傷人,以他的驕傲,或許…他會放她走,而后,形同陌路。
江瑟在窗前發(fā)呆了許久,遠離了娛樂圈的浮光掠影,如今倒顯得格外寂靜。
她覺得這樣挺好的。
江瑟收回視線,最終輕輕點下頁面上的確認鍵。
夜里十一點。
江瑟睡的昏沉,身旁忽然躥出一道冷氣,她整個人都落入了一道帶著冷氣卻又炙熱的懷抱。
周聿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回來的,他緊緊將她圈在懷里,下巴抵在她肩頭,身上帶著散不開的煙酒氣、夾雜著些女人香水的味道。
江瑟不喜歡這些亂七八糟的味道,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只不過,他好像醉了。
“周聿白,放開?!苯獟炅藪?,他卻仍舊將她圈的死死的,像是生怕她會逃走。
“瑟瑟……”周聿白目光迷離,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些委屈。
江瑟愣了片刻,輕聲道:“你喝醉了?!?/p>
周聿白自嘲的笑了笑,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聲音帶著些哽咽:“我的孩子呢?”
江瑟垂下眸子,并未做聲。
“為什么把孩子打掉!”周聿白怒聲開口,一片濕潤在江瑟的頸窩蔓延開。
江瑟愣住,半晌說不出話來。
幾次抬起手,想要輕輕抱抱他,最終又放了回去。
“周聿白,你喝醉了……”江瑟輕聲重復,試圖將他推開。
周聿白緩緩抬頭,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卻讓人止不住的心疼,卸去他原本的張狂和戾氣,此刻像個被人遺棄的孩子。
周聿白喉結(jié)微動,輕笑了笑:“你從不相信,當年我對你是真的喜歡?!?/p>
江瑟半晌說不出話來。
是,她從不曾相信。
她始終以為,自己不過是他所有女人中的一個,不過是他的一時興起,不過是他的求而不得,不過是他的玩玩而已。
周聿白低頭狠狠吻上她的唇瓣,宣泄般瘋狂的在她的唇齒間掠奪,像是要將他揉入自己的骨血。
偏那強勢的吻里又帶著說不出的委屈、溫柔、還有小心翼翼。
江瑟垂下眸子,終究遵循著心底本能的欲望,輕輕摟住他的脖頸,少見的回應起來。
吻到最后,激情褪去,周聿白起身洗了個冷水澡后,靜靜的從身后靠近,小心的將她攬進懷中。
江瑟始終沒什么睡意,能感受到他的胸膛緊緊貼合著她的脊背,溫暖而有力。
江瑟忽然開始懷疑,是不是從一開始她對他就不夠公平,帶著偏見、帶著心房……
固然他讓程晏在她和家族、父母之間做了選擇,但是不是就算沒有他,程晏也終有一日會為了別的而將她舍棄。
一夜無話,兩人誰也不曾再開口。
直到天將破曉,周聿白聲音沙啞,才緩緩道:“瑟瑟,我們真的不能重新來過嗎?”
江瑟只是沉默。
周聿白將下巴抵在她頸窩,聲音里多了抹哀求:“我什么都聽你的好不好?”
江瑟眼角酸脹,只覺得他說起情話來,當真是動聽又惑人。
“周聿白,好好生活,這個世界,從來不會非誰不可?!?/p>
不論是她,還是周聿白,他們都該去找一個溫暖而旺盛的人,而不是如他們一樣,像兩頭豎起尖刺的小獸,彼此依偎,互相傷害,卻又在陰暗潮濕的角落里互相取暖。
周聿白唇瓣緊抿,沒再做聲,只是將她抱的更緊。
他早就知道,她的心腸有多硬。
若她愿意重新來過,就不會那樣決絕的打掉孩子。
“睡吧,天快亮了?!敝茼舶纵p聲開口,聲音苦澀。
佛說世間萬物、皆有因果,或許這一切,皆是他自作自受、罪有應得。
沒人知道,當江瑟笑著安慰江父說,這些年她都仰仗他相護時,他是有多希望,世間能夠重新來過。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快十年。
或許如果能回到當初,他會放下所謂的驕傲、還有那可笑的自尊,他會陪在她身邊,陪她度過每一個春夏,守著她護著她。
而不必像如今,讓她所承受的大半痛苦,都來自于他。
*
江瑟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起身時,周聿白已經(jīng)離開。
江瑟恍惚了一瞬,只覺得這些年仿若都是一場驚夢。
視線的余光落在床頭,那里有一個巴掌大的盒子,江瑟將盒子打開,是一條銀白色的項鏈。
項鏈的吊墜是一顆彎成環(huán)狀的釘子,像一根刺,釘頭處鑲滿了細碎的鉆石,干凈而美好。
就像是她于他,宛若一根尖刺,牢牢的扎在了他心上,拔出即死。
永遠痛著,卻永遠也無法拔出。
江瑟輕輕拿起盒子下壓著的一張卡片,上面只有簡單的幾個字:【我愛你】。
江瑟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霧氣。
*
三年后,江瑟背著大提琴穿梭在Y國大學的校園。
她主修選擇了舞蹈,輔修了大提琴。
時光荏苒、歲月更迭。
她的生活變得平靜而安寧,他再沒有見過周聿白,他好像從不曾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過。
她認識了許多新的人,有了新的夢想和舞臺,那些灰暗的時光和過去,以那一晚為界,徹底分割。
只是偶爾,她也會想起他,雖然時常只是在某個瞬間。
“嗨,江瑟,恭喜你下周在唯愛音樂廳演奏!”一個金發(fā)碧眼的男人靦腆的打起招呼。
江瑟對他笑了笑:“謝謝你,彼得,歡迎來看我表演。”
“江瑟,我非常喜歡你,不知道你……”
他的話還未說完,江瑟的視線落在了他身后不遠處,一顆巨大的梧桐樹下,身姿挺拔而高大的男人佇立再那,眉目溫柔。
周聿白減成了寸頭,皮膚曬的比過去黑了些,可在滿大街的白皮膚中,依舊白的發(fā)光。
他還是那副唇紅齒白的浪蕩模樣,卻又莫名多了些不同。
似乎更沉穩(wěn),也更堅定,眉宇間的那些戾氣和跋扈張揚,似是被時間磨平,變得平和而有力。
“不好意思,我有朋友來了……”江瑟對外國男人道了聲抱歉,背著大提琴匆匆跑向他。
周聿白眼角泛酸,對她笑開。
江瑟,我愛你,歲月為證。
愿我們在嶄新的時光里,都變成更好的自己,然后重新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