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觀你脈象，有中毒之象，且時日已久，此毒陰險，初時難以察覺，日積月累沉浸于肺腑，傷人元氣，若發(fā)現(xiàn)的早，施以針灸和藥物尚可醫(yī)治，但若是時日過久，毒素積累到一定數(shù)量……”

　　老人沉聲開口，看向沈嘉檸的目光中帶了些悲憫。

　　沈嘉檸收回手腕，神色未變，只是道：“所以我這毒，無藥可治?！?br>
　　老人轉(zhuǎn)身走向一旁的書架，找出本書翻了翻，半晌后將書停在其中一頁，推到沈嘉檸面前。

　　“若是我分析的沒錯，你所中之毒名喚‘夢回’，相傳毒發(fā)之際，將死之前會看見諸多幻象，有你一生最遺憾的、最憎惡的、最喜歡的、最求而不得的，過往種種，皆會化為劇痛，壓抑?jǐn)?shù)年的毒性會在那一刻劇烈反攻?！?br>
　　老人聲低沉緩和，讓人的心也隨之沉靜下來。

　　沈嘉檸的視線落在書頁停留的頁面，‘夢回’之毒，取馬錢子、文殊蘭鱗莖、天竺葵等多種毒藥提取混制而成，因為具體配比以及毒性成謎，至今難解。

　　相傳人死之前，面色發(fā)青，嘴唇赤金，瞳孔渙散，平生種種，皆成虛妄，是以取名‘夢回’。

　　沈嘉檸沉默半晌，輕輕翻動書頁。

　　書是一本古書，其中幾頁還有所缺失，每頁記載的皆有所不同，有些詳細(xì)有些泛泛，而顯然‘夢回之毒’便屬于字?jǐn)?shù)很少的一種。

　　“能下此毒的人并不多，只是此毒難解，無色無味，不依靠一時之藥性，反而依靠日積月累之深耕，所以等到發(fā)現(xiàn)時，往往已經(jīng)毒入五臟，回天乏術(shù)。”

　　老人的話，讓沈嘉檸更加沉默。

　　她的視線落在古書上那一行字跡‘面色發(fā)青、嘴唇赤金’，那豈不是會很丑。

　　她抬眸看向老人，溫聲問：“死的時候會很丑嗎？”

　　老人愣了愣，隨即笑道：“姑娘，人死之前有幾個會好看的呢，何況身中劇毒，毒象外顯，自然不會美觀。”

　　“多謝老先生?！甭勓裕蚣螜幈阋泊蛩阍倭?。

　　“姑娘留步?！崩先顺聊?，再度開口：“此毒我確實無能為力，但你或許可以找其他人試試?！?br>
　　“有人能解？”沈嘉檸的目光不由得亮了幾分，只是卻也知道，事情未必會那么簡單。

　　“只能說可以一試，神醫(yī)丁仲平、國醫(yī)容巍、鬼刀裘天問、藥仙魏芙蓉，姑娘若是能請到這四人中的一個出手，或者哪怕能請到其家人幫忙，也有一線希望?！崩先顺谅曢_口。

　　沈嘉檸將這幾個名字記在心里。

　　老人再度道：“丁家和容家皆是醫(yī)藥世家，丁家隱世不出蹤跡難尋，其后人倒是偶爾會在世間露面。容家如今貴不可言，華國一脈皆以容家為尊，如今容老爺子乃是國醫(yī)，尋常人等難以請其出手?！?br>
　　聽到容字，沈嘉檸莫名想到容珣。

　　若是她記的不錯，容珣便出自容家，貴不可言，因為一手醫(yī)術(shù)出神入化，平素鮮少有人會與容家為敵。

　　只是容家，她第一個便要排除了，若是她找上容家，便再瞞不過燕璟城，這病若能治尚好，若是不能治……

　　“另外鬼刀裘天問擅長手術(shù)，雖他未必擅長醫(yī)毒，但醫(yī)藥一道或許多有想通，也可一試。然此人行蹤成謎，脾氣古怪，無親無故，所以可能難尋蹤跡?！?br>
　　“藥仙魏芙蓉曾開堂問診、懸壺濟世，救治了不少病人，素來受人愛戴，不過曾經(jīng)開的方子沒能叮囑周全，那戶人家和相悖的食物同食，最后一家九口全部喪命。至此魏芙蓉深感自責(zé)，自此再不出山替人診治。”

　　老人再度道：“你中毒時日雖已不淺，但到底還沒到瀕死之前，若能妥善醫(yī)治，或許會有兩分轉(zhuǎn)機，即便不能徹底將毒素根除，或許也能將壽命延續(xù)個一兩年。”

　　沈嘉檸對著老人鞠了一躬，認(rèn)真道謝。

　　離開后，沈嘉檸心情仍舊算不得好，她給蘇明燁打了個電話，讓他查查丁仲平和魏芙蓉的信息。

　　這四人雖然年歲相差不少，但醫(yī)術(shù)相當(dāng)，唯鬼刀更擅長開刀診治，或有些不同，其他三人，沈嘉檸必然要先將容家排除。

　　“姐，你怎么想起查他們了？”

　　蘇明燁一面看著電腦，一面問，頁面上，儼然已經(jīng)跳出了不少信息。

　　“有個朋友病了，打算問問。”

　　聞言，蘇明燁倒也沒再多問，只是道：“魏芙蓉的消息很少，都是早年的，這兩年的蹤跡成謎，最早的是前年有人在d國碰見她。”

　　沈嘉檸只覺得一場問診下來，心神俱皮，揉了揉太陽穴道：“你發(fā)我手機上吧?！?br>
　　“好?！?br>
　　掛斷電話后不久，蘇明燁便將丁仲平和魏芙蓉的消息發(fā)了過來。

　　丁仲平已經(jīng)隱世多年，倒是如今丁家的子孫有不少活躍在醫(yī)藥界。

　　沈嘉檸一眼看過去，便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丁世坤——丁伯。

　　沈嘉檸啞然，丁伯原來是丁仲平的兒子！

　　她怎么就沒想到……

　　裴家尊貴，更是權(quán)勢滔天，裴項翡身為裴家子孫，自幼病重，裴老爺子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若是裴家，倒也難怪能請的動丁家人出手。

　　資料上說，丁世坤是丁仲平最小的兒子，深得他的真?zhèn)?，早年喪妻、后來兒子被人所殺，之后便消失于世?br>
　　若是這樣看來，丁世坤應(yīng)當(dāng)是在妻兒皆死后，跟在了裴項翡身邊。

　　有這樣一位神醫(yī)照顧左右，悉心調(diào)理，倒也難怪裴項翡會平安長大。

　　而且那日她觀裴項翡和丁伯之間，顯然感情不錯。

　　可再一想起裴項翡的性子，以及裴時瑾的囑咐，沈嘉檸便覺得一陣頭疼。

　　然而，那日丁伯也說她的毒無藥可解，只能勉力一試，所以，若是連丁世坤都這樣說，是不是自己真的…只有這死路一條。

　　沈嘉檸又看了看魏芙蓉的資料，蘇明燁發(fā)給她的多是些她早幾年開堂問診的舊照，那時她在江城巍頤山的山頂坐堂，所有有求之人只需登臨山頂，再在她所住的寺廟投上一筆錢，她便會免費為其診治。

　　只是自出了那次的事故后，如今魏芙蓉已鮮少露面，倒是一直云游四方。

　　蘇明燁只說追查她的蹤跡需要花些時間，等有了消息再知會她。

　　沈嘉檸應(yīng)下后，便坐在駕駛位看著窗外發(fā)呆。

　　要死了么？

　　可怎么甘心？

　　會死嗎？

　　自然都會死，只是不該以這樣的方式。

　　就在這時，顧相思的電話打了過來：“晚上喝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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