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稱呼，讓曾氏一陣淚眼朦朧。
歲數大了，強勢了一輩子，發現自己竟然一生都活在謊言之中，還失去了親生的女兒，養大了仇人的女兒，被一個妾室玩弄了一輩子，所有悲涼，都因為這一聲“逐仙”，徹底繃不住了。
當年，他們到底做了什么？
崔安如看著賀老太爺，這是透過自己看到了外祖母的影子？
不過一切已經晚了，她不想跟賀家人相認，也不想再跟他們有什么親緣上的牽絆。
早就外祖母那一代，這層親緣關系已經斷了。
“老太爺，我來幫你診脈……”院正說道。
賀老太爺神志慢慢清醒，這才發現自己眼前站著的并不是自己重返青春的女兒，而是一個年紀在二十左右的年輕女子。
在她的身邊，還有翊王殿下。
“老太爺不用緊張，我是醫仙弟子，之前老太爺吃到的藥，都是從我們杏林堂出來的，雖然因為林知音的事，我和賀家之間矛盾頗深，并不影響我遵照師傅的囑托，把藥及時送到。師傅有言在先，若是將來賀老太爺再次出現問題，一定要找到醫術足夠好人品足夠好的人幫忙見證，老太爺的病跟師傅的藥無關……”
賀老太爺有些窘迫，說道：“這是自然……這位就是安國郡主吧……”
想起之前曾氏在他面前念叨崔家那個孤女，故意跟知音過不去，他還罵她小賤人來著。
今日聽聞了很多事，這段時間沒敢讓他知道的，他都知道了，一下就承受不住了。
這些消息，一條比一條更加致命。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樣的心態，來面對這直接砸過來的事實。
“老太爺真聰明，看來并不糊涂?！贝薨踩邕@個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院正幫忙把完脈，說道：“老太爺，您這身子就是急火攻心，導致舊疾復發，不用過于憂心……這一切定然是跟醫仙的藥無關……”
賀老太爺自然知道這個事實，他甚至清楚，今日崔安如尋了這樣一個借口過來，應該是另有目的。
“有勞……”賀老太爺有氣無力。
“安國郡主，如今你看也看了，賀家今日有事，就沒有辦法多留你了……”
跟來的溫太師說了一句，明顯是想內部解決。
崔安如卻說道：“賀尚書還沒說話，溫太師這么著急越俎代庖，想過賀家如今還會尊重你的意見么？”
溫太師臉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陸景琛幫忙反問：“太師又是什么意思？今日這件事已經傳到了宮里，你覺得自己這個太師之位還保得住么？”
溫家人都是一愣，隨后才反應過來。
溫繼禮好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他已經決定辭去丞相之職了。
百官之首，他確實不配，
這些年，他都白活了。
“你們都出去，我有些感謝的話，想要親自說給郡主……”
賀老太爺的話，讓溫太師又吃了一驚，就連曾氏都覺得意外。
崔安如并沒有拒絕：“老太爺，你該不會是覺得自己大限將至，所以故意把我留下之后再咽氣，這樣就能誣陷我了吧？訛不到我師傅，就想訛我？那我可不敢同意。不如請賀尚書同在吧。怎么樣？”
這次，崔安如沒有提到陸景琛。
畢竟他們之間還沒有確定關系，而且總要有人在外面震懾溫家人。
賀老太爺并沒有反對，賀之年也覺得可行，就連院正都覺得這樣其實最合適。
房間門被關上以后，陸景琛直接讓他們都退了出去很遠，直到聽不到里面在說什么。
“王爺，若是我家老爺突然需要人……”曾氏還是想靠近。
陸景琛卻說道：“不是有賀尚書在里面么？你是擔心郡主來你們賀家殺人來了？”
曾氏被懟得無話可說，知道眼前這位王爺從來不會跟他們客氣，只能放棄爭論。
溫太師和溫繼禮也沒有辦法，誰讓人家是皇族呢。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他們也覺得無力。
房間之中，崔安如看著剛剛被賀之年扶起來，調整了姿勢的賀老太爺，問道：“老太爺，你想說什么不妨直接說吧，我聽著?！?/p>
賀老太爺臉上是一種釋然，說道：“郡主今日過來，分明還有別的目的，不如直接說吧。”
這兩個人之間的對話，讓賀之年露出狐疑的神色。
崔安如調整了一下，突然笑了。
“老太爺果然是見多識廣，多活了這么多年，也能看出來我別有目的。雖然我覺得你這種人早就該死，而且不得好死，還是忍不住想讓你多活一段時間，看看你的孝子賢孫們到底是如何嫌棄你，你一生的榮光到底怎么散落一地，讓你茍延殘喘地活著?！?/p>
崔安如說完，賀之年眼睛直接瞪起來了。
“郡主，你這是何意？”
賀老太爺也懵了，實在沒想到第一次跟他見面的安國郡主對他竟然有這么大的惡意。
“我的意思不夠明顯么？”崔安如一臉自我懷疑，“我就是很明確地在罵人啊……”
賀之年更懵了，這也行？
“郡主，你這樣是不是不太合適？”
崔安如看著賀老太爺，問道：“老太爺也覺得不合適么？方才我罵你的話，有哪一句不對么？”
賀老太爺心中又是一陣惱怒，這些事跟她有什么關系？
“安國郡主，你有什么資格在老夫面前說這些？”
崔安如冷笑了一聲：“資格？老太爺覺得我沒有資格，那誰有資格？是你那個瞞天過海的妾室，你那個惡毒自私的庶女，你那個道貌岸然的女婿，還是你愚蠢不堪的夫人，被人利用的兒子？”
賀之年剛想反駁，從崔安如眼里那種強烈的恨意之中，他好像看懂了什么。
“你是……”
崔安如冷漠地說道：“賀尚書不是一直都在懷疑，當年溫琴嫣沒有死么？沒錯，我就是她的女兒。芮逐仙，是我的外祖母?！?/p>
聽到她親口承認，賀之年心里的震蕩之感簡直太強烈了，她真的，是姐姐的外孫女！
賀老太爺眼里的光突然煥發出神采。
“逐仙的外孫女？”
崔安如一句話就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我不是來跟你們相認的，我是來詛咒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