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聲脆響,衛嬋蹙眉:“海大人的宅子也布置的不錯,為何要重新動工,而且這響動也實在太大了。”
衛好叫了人,派門房去問問。
還沒等問的人回稟,墻上就爬上來一個粗布衣的男子,露出上半身,他撓撓頭:“兩位姑娘,可被嚇壞了?實在對不住,我們這動工的動靜有點大,驚擾了兩位姑娘,主家還說要給您賠罪呢。”
衛嬋一向與人為善,是不愿跟人撕破臉皮的:“賠罪就不必了,只是你們做什么這么大的動靜?”
“主家說想挖個池塘,做成江南那種園林,除了這里,您跟主家別的墻也不挨著,叨擾兩位姑娘了。”
衛嬋搖搖頭:“算了,你們晚上不要動工就好。”
“瞧你說的,這晚上哪能動工呢,我們知道規矩。”
衛好忽然問:“你們主家也是京城人士?是什么來路,我們也在京城住過,沒準認識呢。”
“主家跟您一個讀法的姓,衛風之衛,您可認識?”
衛好搖搖頭:“那倒是有緣了,我們家也姓衛……”
衛嬋打斷了衛好的話:“是很有緣,我們姓魏,趙魏之魏,不過京城里倒是沒聽說過有姓衛的這么一戶人家呢,世家之中,也沒聽說過姓衛的名人。”
“姑娘許是不知道,京城有一位姓衛的,乃是位宗室鄉君,嫁了個絕世無比的好郎君,是京城第一的謝世子,人人都夸他是神仙下凡呢,這位郎君又中了探花郎,如今已是從二品的大臣了,年輕有為,哎,可惜,那衛鄉君命不大好,居然早早去世了,還惹得謝世子為她牽腸掛肚,念念不忘,一對有情人,生死相隔,真是……”
衛嬋愕然,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心里已經開始在打鼓:“這,不過是個鄉君罷了,京城那么多宗室,你們主家難不成跟那位鄉君是親戚?”
狗屁的親戚,她就是那個鄉君,還不知自己有沒有親戚?
“哈哈,姑娘會說笑呢,我們主家雖也姓衛,當時是想去攀個親,連個宗,可沒等上門的,那位鄉君就去了,聽說擾的那世子茶飯不思,竟然連外客也不愿見了,整日酗酒,足足有一年呢。”
“哦,聽著這位世子倒是個癡情人,這世子沒有再娶,也沒有家世?我在京城的時候,怎么聽說,世子是有正妻的呢?”衛嬋溫和的笑。
倒是這男子語塞住,撓撓頭,尷尬的哈哈兩聲:“這,這公府的秘密,我這種小人物怎么知道,不過也是聽人傳的。”
“你們主家既是京城的富戶,為何會來云城?云城再繁華富庶,也比不上京城吧。”衛好問。
男子嘿嘿兩聲,形容猥瑣,壓低了聲音:“這事是我從管家那里偷聽來的,兩位姑娘可別告訴旁人。”
衛嬋眉頭一蹙,卻哪知這男子八卦兮兮繼續道:“主家的那位夫人,跟主家公子吵了架,一氣之下跑走了,這種事也沒辦法告到官府,主家公子著急的很,最近得到消息,似是夫人在云城出現,主家公子愛妻如命,沒辦法,便來尋妻,便置了個宅子,好慢慢的找,買這么大的宅子,名聲傳出去,主家公子也希望夫人能垂憐心軟,萬一能自己回來呢。”
衛好有些動容:“為了尋妻,居然千里迢迢來到云城,真是癡情人。”
“誰說不是呢,那夫人脾氣也忒大了些。”
“不知夫人生的是何樣貌,我們在云城認識的人多,沒準能幫著尋一尋。”衛嬋在試探。
“這,小人不過是個干雜活的,如何知道。”
“你快下去吧,這將近兩人高的墻,你也不怕摔下來,既已成了鄰居,以后便多多關照了,俗話說的,遠親不如近鄰嘛。”
男子再三保證絕不會在發出響動,順著梯子下去,衛嬋眉頭擰成一個結。
“阿姐,怎么了?”
“我總覺得這家人,有古怪。”
“古怪?”衛好一愣:“阿姐懷疑,他們是謝世子的人?不該啊,上回他雖來了一次,但后來就派人送了一些禮物,然后就再也沒登門過了,我私下問了雙福,雙福只是說,世子不大看得上魏公子,覺得他胸無大志,可見我喜歡,又過得不錯,也就不愿再插手了,畢竟我只是姨妹,又不是親妹,叫我好自為之,若是被欺負了,可以派人去尋他,后來云城再沒謝世子的消息了。”
“我派出去的人,也說,親眼見到謝懷則去了渤海的,我在渤海海城的眼線還傳信回來,說他還見了當地十幾個城太守,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
“難道他并未放下心?所以派了別人來試探?”衛好覺得驚悚無比。
衛嬋笑了笑,握住妹妹的手:“別自己嚇自己,他雖然疑心病重,可到底我也不過是個并不重要的妾,你不過是我的妹妹,他對你那般執著沒有道理。”
衛好很納悶:“阿姐,為什么覺得自己并不重要,我覺得謝世子,還是挺喜歡你的,在紈绔公子中并不多見。”
梁承慎看著也很喜歡自家姐姐,一個風流公子遇見姐姐就磕磕巴巴,不論怎么被懟,自己生氣一陣就把自己哄好了,又顛顛的湊上來。
可梁承慎并不潔身自好,比較來說,謝懷則身邊只有一個孟氏,而且家世更好。
“阿姐真的不會后悔嗎?”
這孩子,怎么還是執著這個問題,衛嬋好氣又好笑,但她是從來不會敷衍孩子的,哪怕對只有三歲的小葫蘆,也是一本正經的講道理。
“若說以前還有些后悔,可生產完,我倒是一點都不后悔了。”
衛好不明白:“為什么,姐姐不是常說,因為自己一己之念,小葫蘆沒能成為公府的小公子,到底是遺憾的。”
“我當初的確猶豫,害怕對不住孩子,這也是為何明明可以靠那點銀子過隱居的生活,我卻非要出來做生意,還搞得這么大的緣故,我總怕,虧欠了孩子,想給他多留下一些財富,甚至是,權勢。”
摸摸懷里孩子的額發,小葫蘆只有三歲,聽不懂大人們說的話,加上剛睡醒還在醒盹呢,睡眼惺忪的,見衛嬋摸他頭,下意識回了一個軟軟的笑。
衛嬋沒忍住,親了他一口。
“生產那日,煎熬的很,我好像想起了從前的許多事,好像做了一段夢,過了一段別人的人生一樣,真是漫長又可怕的人生。”
“啊?”
衛嬋搖搖頭:“總之,我跟你說,你記得就好,莫要出去說,謝世子的真命天女,并不是我,他雖然暫時對我不錯,也算有情有義,可將來有一日,他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女子,什么原則、身份地位,都不重要了,他為那個姑娘癡狂,愛她入骨,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娶她回來,帶了那時,不論是我還是孟秋蟬,都會成為他愛情路上的絆腳石。”
衛好不明白,很是茫然。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那姑娘性格堅韌絕不妥協,是不會做妾,也不會容忍愛人身邊有其他女人的,占了正妻之位的孟秋蟬,還有為他生下孩子的我,便都成了阻礙,成了他的眼中釘,昔日柔情在他真正的愛人面前,便成了徹骨的恨。”
她難產時,好像魂魄到地府里走了一遭,想起了一切,驚厥自己居然穿越到了一個故事里,她就說,怎么這個朝代好像架空的,她所學的真正歷史中可沒有個大臨朝,像謝懷則這種相貌,這種性格的男人,只會出現在虛幻的小說里。
衛好有點擔憂,過來摸了摸衛嬋的額頭:“阿姐,你是不是發燒了,還是話本子看多了,我總覺得,你說的,好像那些話本子里的故事。”
衛嬋氣笑,又很無奈:“你就當是話本子里的故事吧,總之無論是我還是孟秋蟬,還是他身邊別的什么女人,未來都是他愛情路上的灰燼,各自扮演著什么角色,下場,也并不會很好。”
甚至她的下場還要更慘一些,畢竟她生下了長子,而她這個奴婢出身的妾野心勃勃,做了很多錯事,孩子也成了別人的踏腳石,最后不聞不問,被逐出謝家,最后凄慘死去。
愛憐的用臉蛋貼了貼小葫蘆,衛嬋輕嘆:“然后我才覺得,遠離他身邊,是對的,這樣才能保證不被牽連,過好我們的小日子,若只有我自己,我是不怕,我有你,有紅兒,還有這個小寶貝,我很害怕。”
害怕因為某些不可抗力,會發生那個小說里所謂的劇情,最后一家淪為炮灰。
衛好仍舊不明白:“阿姐是怕自己不是謝世子真正愛的女人?那他真正愛的是誰?顧歸夷?還是別人?”
不是愛不愛的事,而是衛嬋想活著,帶著自己的親人好好活下去,為此就必須遠離風暴的中心,也必須遠離所謂的男女主角。
“不是顧歸夷。”
“那是誰,阿姐知道,卻不告訴我?若那女人當真是災星,以后咱們要防著點。”
“防著點,你想做什么,什么都還沒發生,去為難人家不成?”
衛好搖頭:“不是的,只是避著她一些,不要起沖突。”
她哀求再三,搖著衛嬋的手臂,衛嬋受不住纏歪,終于開口。
“是洋河知縣陸三祥庶女陸明月,明年四月他們一家路過京城,謝世子對她一見鐘情,再見傾心,此生愛逾珍寶,為了她休了孟秋蟬,遣散妾室,兩人一生一世一雙人,還生下了三兒兩女,真是和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