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都海將自己的疑問說了，商文超端起茶來抿一口，并不著急解釋。

　　“商兄。”

　　閔都海催促一聲，商文超才道：“既然你沒想明白，為何沒跟著那些人一起鬧？”

　　“我信商兄的眼光，”閔都海道，“這幾年我的銀錢如何賺的？都是跟在商兄屁股后面，商兄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從來就沒錯(cuò)過。”

　　“這次也是一樣。”

　　閔都海不夠聰明，但他懂得變通，知曉商文超厲害，就跟在商文超身后，有多余的飯就吃一口，遇到麻煩事也幫一把，漸漸地與商文超交好，商文超也愿意提點(diǎn)他一二。

　　商文超微微一笑道：“你有沒有去南城碼頭上看看？”

　　“看了，”閔都海道，“前陣子不是許多商賈都聚在那邊嗎？南城碼頭的食肆我也去吃過，還讓手底下的活計(jì)、船工都歇在了驛鋪。”

　　“那香水行是真不錯(cuò)，我去泡了好幾次，比在家里沐浴可舒坦多了，里面的伙計(jì)手藝也好得很，被他們?nèi)嗄笠魂囎樱圮噭陬D之苦立即去了大半。”

　　商文超聽完這些道：“然后呢？”

　　閔都海看著商文超，努力地回想：“我還去了寶德寺，不過沒見到那舍利匣，就在一間當(dāng)鋪里，看到了一件與舍利匣一同燒制出來的佛瓷。”

　　當(dāng)鋪好不容易收到一件佛瓷，就供奉在佛龕上，不管別人出多少銀錢，都不肯賣。

　　“沒了？”商文超道。

　　閔都海搖了搖頭：“就……這些吧！”

　　“看出了什么？”商文超再問。

　　閔都海這次是一點(diǎn)思量都沒了。

　　商文超嘆了口氣：“你就沒發(fā)現(xiàn)，南城碼頭的商鋪，八成都得益于石炭嗎？香水行也好，食肆也罷，連那里開的醋行也都在燒石炭。”

　　“還有你說的佛瓷，也是石炭窯燒制出來的。”

　　閔都海道：“這個(gè)我倒是知曉，但這與商兄你支持謝大娘子有什么關(guān)系？”

　　沒有與那些人一同鬧事，就是支持謝娘子。

　　閔都海本以為這樣的商賈不多，結(jié)果他發(fā)現(xiàn)，陸陸續(xù)續(xù)有不少商賈，緊跟在商文超身后，重新與謝大娘子簽了新契書，其中有六七人都是他能叫得出名的，在當(dāng)?shù)仡H有些名聲。

　　“難不成是商兄與別人商議好了？”

　　商文超搖頭：“我沒跟任何人商量，跟在我身后的那些商賈，應(yīng)該與我也差不多，我們看好謝大娘子，并非受人指使。我們只是看好了謝大娘子這個(gè)人，和她手中的那些買賣。”

　　閔都海明白過來：“你說的是香水行那些……”

　　商文超點(diǎn)頭：“謝大娘子幾個(gè)月就能在汴京站穩(wěn)腳，是因?yàn)槭裁矗俊?/p>

　　閔都海試探著道：“石炭？”

　　商文超放下手中的茶杯：“石炭到底好不好用，都能做些什么，謝大娘子在南城碼頭都做給我們看了。”

　　“我們就算照葫蘆畫瓢，都能賺上一筆，為何要與謝大娘子作對？都說謝大娘子一個(gè)婦人，沒有多大的本事。南城碼頭的那些，可有一個(gè)是假的？”

　　閔都海搖頭。

　　商文超道：“先發(fā)現(xiàn)石炭的好處，將它用起來，至少快別人一步，現(xiàn)在大梁比謝大娘子更懂石炭的人不多，我們向大娘子請教一二，就能獲益良多，別說幾船瓷器，就算是一年的瓷器也比不上這個(gè)。”

　　閔都海的眼睛亮起來：“謝大娘子教商兄了？”

　　商文超頷首：“我族中在青州，剛好也屬北地，應(yīng)該也有石炭礦，我將這些瓷器送到之后，準(zhǔn)備帶人回趟青州。”

　　商文超說著伸手入懷，拿出了幾張紙箋遞給閔都海。

　　那是石炭窯的樣式。

　　他們都是賣瓷器的，手中有瓷窯，想要在石炭多的地方建造個(gè)石炭窯，并不是難事。

　　就算不能造瓷窯，還能開香水行。

　　商文超道：“香水行的建造和爐灶搭建都是從前未見過的，我們自己做，不一定能做好，若是與謝大娘子一同合開，就沒有了這些憂慮。”

　　“鋪面、料錢我出，修葺、搭砌爐灶都交給謝大娘子。香水行開好之后，五年之內(nèi)，我們?nèi)叻掷迥甑绞甓朔掷暌院蟠竽镒又灰怀衫陂g爐灶更換、修繕都由大娘子的人來做，我不用再多給銀錢。”

　　“等等，”閔都海一把將商文超拉住，“誰二誰八？”

　　“謝大娘子占二成，我占八成，”商文超道，“超過十年，謝大娘子就要一成利。”

　　閔都海愣了片刻，立即道：“回去，我們現(xiàn)在回去……就與大娘子定下這事，咱們多做幾家香水行。”

　　“瓷窯也與大娘子一同合開。”

　　商文超伸手拍了拍閔都海：“不急于這一時(shí)，咱們得將瓷器帶回去，再帶著人手和銀錢去看地買地，折騰出個(gè)大致再來找謝大娘子不遲。”

　　閔都海卻攥住商文超的手腕：“萬一謝大娘子反悔了怎么辦？人家不與咱們合開了，自己做了……我們不是白歡喜一場。”

　　商文超搖了搖頭：“謝大娘子為何要在南城碼頭做出那些鋪?zhàn)樱俊?/p>

　　“我們外面的商賈來了汴京，聽說換了行老，必定要到南城碼頭去，看到南城碼頭的那些鋪?zhàn)雍蛠韥硗娜巳海湍苤獣灾x大娘子的本事。”

　　閔都海點(diǎn)頭：“是啊。”

　　商文超道：“有本事的人，從來就不怕被人盯上，換句話說，她要的是站得更高，讓更多人看到她。”

　　“所以瓷行鬧事她不怕，南城碼頭的鋪?zhàn)釉蕉嗳税l(fā)現(xiàn)越好，這樣她就能挑選商賈一起合開鋪?zhàn)印Ｖx大娘子目的就是這個(gè)，怎么可能不肯做這買賣了？”

　　閔都海不自主地露出笑容：“不過，你也說了，會(huì)有很多商賈愿意做這買賣，謝大娘子也能另選旁人。”

　　商文超搖頭道：“我們不是已經(jīng)搶占了先機(jī)嗎？”

　　他說著伸手指了指外面的船只。

　　“我們先帶著瓷器離開汴京，為大娘子解決了眼前的麻煩，這足以讓謝大娘子選我們了。”

　　閔都海贊嘆商文超的厲害。

　　這就是閔都海為何要跟在商文超身后。

　　從前靠他自己的時(shí)候，等他發(fā)現(xiàn)好處的時(shí)候，別人就已經(jīng)捷足先登了，他與別人差的就是這眼光和見識(shí)。